钟意心想,大概还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吧。她对宋老师的那一番说法,深信不疑,还当真以为宋老师是出于愧疚和自责。
不过也难为宋老师了,一直记到现在。
她丝毫没有想过,宋老师会欺骗她。骗她做什么呢?两相没了交集,他也得不到好处。
钟意并不知道,在她熟睡的那日清晨,梅蕴和提了钱去见宋老师。
至于自己为什么记不清了,钟意也没去探究,人在极度痛苦或恐惧的情况下会开启自我保护机制,遗忘掉那些不好的记忆。
自己应该也是这种。
至于那些天困扰她的噩梦,被追逐,恐怕也是童年阴影的反映吧。
结束交流,回陆林市的时候,钟意没有坐东关小学的大巴,因为梅雍的司机亲自过来接她回家。
离开一周,院子里的石榴花开了,火红火红的,如一抹朝霞。
车子刚刚停下,梅景然就欢呼雀跃地扑了过来,响亮地叫了一声:“小婶婶!”
钟意站稳了脚,捏了捏他的脸颊,夸赞:“三天不见,白了。”
梅景然仰脸,脆生生地说:“我爸爸腿摔伤了,好几天都没有出去玩,当然白了。”
钟意一怔。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摔伤了腿?难道是又去采风了?
“严重吗?”
梅景然说:“没事,医生说静养就行了。”
他拉着钟意走,梅雍坐在客厅里,瞧见她进来,眼前一亮,乐呵呵地说:“小意回来啦,在霞照市玩的开心吗?”
钟意抿唇一笑,露出脸颊浅浅的酒窝:“挺开心的,谢谢爷爷关心。”
梅雍之前看钟意满意,盖因她性格温顺,又是梅蕴和心尖尖上的人;而如今,因为她的怀孕,对她的满意度自然到达了巅峰。
老人们最喜欢的,就是子孙们。梅雍如今生活惬意,不缺钱财,更不缺照应,唯一所望,就是欣赏的长孙梅蕴和顺利成家,为他添一个可爱的重孙或者重孙女。
是以,婚前的那番劝说,其实还存了他自己的私心。
梅存和也过来了,他断的是小腿,打了石膏,手扶着轮椅,眉宇间不见忧伤,还是那副乐天的模样。衣服上还沾着颜料,他笑着调侃钟意:“正好,景然嚷嚷着想要弟弟妹妹,这下能够满足他心愿了。”
梅雍看梅存和没心没肺的,咳了一声,提醒:“那若是景然想要个亲弟弟或者亲妹妹,你还给不给他添一个?难不成,你想一直这样单下去?”
梅存和笑的一脸无辜:“我哪里单着了?不一直交着女友的吗?爷爷您也是,就别替我们操这些心啦。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也该歇歇啦。”
梅存和奉着好聚好散的原则,打着寻找灵感的旗子,几乎每隔一两个月就会换一次女友;不过男情女愿,各取所需,倒也没有拖泥带水过——偏偏,这次出了意外。
梅景然没头没脑地接了一句:“爸爸,我不喜欢你那个新女友,建议你们立刻分手。”
梅存和笑容一僵:“我都没和她开始过。”
梅景然撇撇嘴,不理会自己这个花中圣父,拉着钟意的手就要上楼:“小婶婶,你快看看,我这次写的的周记怎么样。”
离开前,钟意听见梅雍对着梅存和讲:“蕴和这次拿……”
剩下的没听清,梅景然走的急,虽说个子小,但速度极快;他对着钟意小声抱怨:“小婶婶,自从你走了以后,朱老师教我们语文,她改我们周记都不给评语的。”
钟意不在的这周,朱莉接了她的班;这一点,钟意知道。
梅景然明显憋了一肚子气:“这就算了,她如今还在和我爸爸交往;也不知道我爸爸怎么回事,突然间审美下降的这么厉害……”
钟意:“……”
朱莉竟然和梅存和在一起了?这八竿子打不到的人,如今凑到一起,对钟意来讲,仿佛撕裂了次元壁。
不对,不是毫无交际——朱莉替了钟意的班,教着梅景然;而梅存和断腿前,时常接送梅景然上下课。
是因为这样,两人才认识的吧。
钟意坐在书桌前,认真地把梅景然周记里的病句和错别字勾了出来,又在他运用的成语下打了三角符号。
梅景然挨着书桌站,撅着嘴巴说:“我下午听爸爸打电话,说朱莉晚上要来咱们家吃饭。”
这倒是意外,梅存和从未带女友回过家。
钟意拍拍梅景然的脑袋:“小孩子想太多会长不高的。你爸爸会解决好自己的问题,别担心。”
梅景然摊开书,小声嘀咕:“反正我是不会让她进家门的。”
小鬼头机灵着呢,一当着梅存和的面,朱莉就温柔体贴鹌鹑状;倘若梅存和不在,她说话语气都凶巴巴。
课也讲不好,作业也不认真批,哪里有小婶婶好?
也不知道爸爸怎么突然和她纠缠在一起。
不但梅景然觉着莫名其妙,连钟意也感到匪夷所思。
不过这毕竟是人家自己的事情,钟意深谙自扫门前雪的道理,不会掺和。
梅蕴和今天下班早,见过了钟意后,说要给她做点吃的,衬衫也不脱,一头扎进了厨房。
钟意觉着莫名其妙。
她还不饿,也快到晚饭的点了,这时候吃什么啊?加餐吗?
虽然梅蕴和让她在卧室里休息,但钟意默不作声,摸到了厨房里。
梅蕴和背对着她,衬衫的袖子挽起来,一手是夹子,一手是长筷子,聚精会神。单单看背影,钟意还以为他要做出个满汉全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