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快跑过红胶跑道,嘴里呼出一团团成形的白色棉絮,到了校门口高子默跟保安室里的几个黑衣安保大哥交代了一声,从小门走出去。
跑腿小哥把封了口的小牛皮纸袋递给他,高子默拿起手机想给他签收码,视线有些发散,才发觉自己打球时取下的眼镜忘记戴上了。
他没直接打开袋子,等回到校园里时才从没被完全封死的袋口往里看,确认是他买的东西,又一次跑起来,乌黑发丝是冬日里翱翔的雄鹰羽毛。
骆希一整个早上排课都在实验楼音乐教室,他直接去那找她。
音乐教室是多功能阶梯教室改的,靠近走廊的窗帘拉得密不透光,高子默还没走到教室后门,已经听到里面传出的歌声。
卡西莫多、弗罗洛、孚比斯,叁把截然不同的男声将他带回到初二那一年。
新来的音乐老师年轻貌美,说话是山涧流水,笑容是春日暖煦,教课不像之前的老太太按部就班死气沉沉,不刻意讨好富家子弟,又没什么尖骨头般的脾气。
软乎乎一团,太好相处。
同学们都喜欢她,被吹了迷烟似的围着她,连郑谦乐都说上学总算有了点儿盼头。
可高子默本能地讨厌她,觉得她的笑容好假。
戴惯面具的人总会对同类很敏感。
直到那一堂音乐鑑赏,幕布上灰蒙蒙的音乐剧他没兴趣,却总被靠在墙边坐的那人吸引了目光。
明知道追着那光而去,自己还没游到水面就会被密密麻麻的渔网网住,可他却抗拒不了骨子里的趋光性。
像那些深夜里追着手电筒强光,拼命浮出海面的秋刀鱼。
可就这么看见骆老师流泪了。
眼角闪过碎钻星芒,转眼消失不见,可能碎成了一地月光。
是看到什么哭了?
少年的视线挪到投屏。
比起当今许多舞美华丽细致的音乐剧,那一版《巴黎圣母院》的舞台可以说是简单直白,在橘黄色灯光光影交错的舞台上来回滑动的石雕场景也略显粗糙,但不妨碍半张脸画上丑陋粗线条妆容的卡西莫多,歪着脑袋捧着自己胸口,对心上人深情演唱。
……Ma ison si tu veux, Ce sera ta ison……*
不知被什么勾住了魂魄。
那一夜回家后,高子默把这部比自己年纪还大的音乐剧找出来从头看了一遍。
叁个男人都爱着一个女人,对着恶魔路西法请求,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让自己的手指可以穿过她的头发。
但最终却没有一个人能真正拥有她。
明德的班级人数控制在二十人左右,学弟妹们聚集在空旷大教室的前半部,聚精会神看着幕布。
叁位男演员的高亢歌声正好盖住了他轻微动静,高子默拎着小纸袋从后门闪进,在最后一排安静坐下,藏匿进黑暗里。
初二时的高子默过分稚嫩,无法理解骆希为何因为那一场戏而哭。
他以前觉得自己像弗罗洛。
禁欲许久的副主教,把自己交给了耶稣,却抵不住恶魔在耳边低语,从灵魂里迸发的爱意是强烈的,畸形的,偏执的。
得不到爱斯梅拉达的回应,那就干脆毁了她。
你不爱我,那你也不可以爱上别人。
明明是我先遇见了你,先喜欢上了你,为什么你要嫁给我的父亲?
所以把骆希拉进背德出轨深渊的人是他,地狱如果有熊熊业火,那你必须和我一起被烧成一把黑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