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看着叶秋城打着石膏的左臂,无不担忧。
他在公园遇到叶秋城时,对方正吊着绷带,面如死灰,眼睛死死盯着垃圾桶里一个压扁的包子。他觉得这人虽穿着病号服,满脸胡茬,但样子不像流浪汉,就上前询问,这才知道叶秋城从遥远的城市流落至此。
他当即带叶秋城去医院做了检查,所幸身体没太大问题。当时他本打算资助叶秋城一些钱,让他买回临山的车票,可叶秋城不肯,说什么也要用自己的劳动换一口饭吃。
他拗不过,又不想刺激病人,只好答应对方。
没想到叶秋城不仅勤奋能干,英文还说得地道又漂亮,冲咖啡也好喝,刚好帮了他大忙。店里老顾客都很喜欢他,之前他帮过的外教在学校里帮忙宣传,这几天生意比原来好了不少。
现在叶秋城还伤着,他不忍心让对方提着几只盛着饮料和点心的盒子跑上跑下。
或许看出李叔的顾虑,叶秋城故意卷起衣袖,展开完好的右臂,抬起胳膊攥紧拳头,向内挤压,露出凸起的肱二头肌。
他笑着说:“没问题,我左手受伤,右手力气大的很。”
停滞片刻,李叔总算首肯,将蛋糕放在桌上,对叶秋城说:“那好,麻烦你了。东西送到高三数学组就成。不用着急,慢慢来。”
东西不轻,不过能帮上忙,叶秋城的心情倒挺不错。
在学校待了一周,他对各个地方早轻车熟路。高三的教学楼最显眼,英语组尤其好找,门外贴着示例范文的就是。
进门前,他还特地问了谁今天过生日,确认寿星没在办公室,才说明来意。
几位老师似乎没料到小卖铺送货上门,忙不迭地感谢叶秋城,还给他塞小零食,以示感谢。叶秋城不好意思,也不好推脱,只得任几位把他的衣兜塞满,才挥手离开。
这会儿小卖部空荡荡的,李叔在屋里坐镇,叶秋城刚好得闲,扯了条小板凳坐在门口,用老师们刚才给他的小零食果腹。
小卖部对面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正冲操场。这个时间有田径队的训练,有人踢足球,还有高三的学生列队整齐,沿着操场外圈跑操。
叶秋城一眼就看到排在队伍末尾的夏书言,身穿一件发灰的t恤,校服裤脚卷过膝盖,不紧不慢地跟着前面的人。
他突然想起来,和2019年的夏书言也喜欢卷裤脚。老大不小的人了,在家喜欢把睡裤卷到膝盖上,把裤脚撑到变形,也不爱穿短裤。就算身上套着西装,不见人的时候,他也喜欢把锁边卷起来一点,露出脚踝。
原来这破习惯,夏书言十几岁就有了。
叶秋城正看得出神,怎料夏书言两侧的学生突然变速,将夏书言围在中间,手臂乱甩,左拥右挤,看得出力气还不小。就算夏书言个子高,也禁不住四个人推搡。
运动中这么闹,可能会受伤的!
叶秋城越看越不对劲。这力度根本不像闹着玩,简直赤裸裸的校园暴力!
果然,叶秋城刚准备下楼,夏书言就被他身后的人猛地撞了一下,直接倒在了跑道上!
操!那群小杂种这么光明正大地欺负人?
叶秋城用尽全力跑下楼,刚出教学楼门,那几个手贱的学生和他擦肩而过。
他们表情轻蔑,七嘴八舌,好似刚除掉贻祸千年的害虫,听得叶秋城放慢脚步,拳头都硬了。
“夏书言那个beta以为自己是谁啊?天天一副拽的要死的样子,还不是靠家里的关系才能进重点班。”
“说的就是,每次考那么高分,说不定老师判卷放水。”
“光顾着赚钱,怎么可能有时间学习。”
“你说是不是,俞复行?”
跟在最后面一直安静的人点了点头,低声道:“谁说不是呢?”
那个人叫俞复行?
这个名字,叶秋城可太熟了。
他开的幼儿园中,有名小朋友的家长就叫俞复行。那个人还是夏书言的合作伙伴,据夏书言介绍,俞复行是他从小到大的朋友,上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大学考到同所学校,毕业后共同开了公司。
说起来,叶秋城最初和夏书言认识,还是因为俞复行的关系。
照理说他们是铁哥们,都一起做生意了,关系应该铁到上千度高温都融不化。可这些俞复行和那群混子在一起,明显与夏书言不对付。
叶秋城想叫住俞复行,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这个时候插手夏书言在学校的人际关系,结果可能更糟。
夏书言还独自坐在尘土飞扬的操场边,一只手抱膝盖,另一只手轻轻蹭着沾满灰的皮肤。
叶秋城远远就能看见对方膝盖红了一大片。那个年代塑胶跑道还没普及,操场上尽是小碎石和土渣。在上面裸着腿摔一跤,疼痛可想而知。
他连忙凑过去,半蹲在夏书言面前,说:“你手脏,别碰。让我看一眼。”
夏书言抬起头,略有错愕:“你怎么在这儿?”
“今天学校这儿有老师过生日,我来送蛋糕。”
说着,叶秋城掏出手帕,冲夏书言的腿伸过去。怎料对方更快一步,将他的手直接拨开。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夏书言试图起身,但膝盖上的伤口收缩又张开,撕得生疼,腿一软,整个人直接向后倒下去。他以为自己又要跌跤,做好了二次受伤的准备,可坠落的感觉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堵坚固又柔软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