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你的手……让我看看你的手。”
说着,夏书言探出手,去捞叶秋城的腕子。
叶秋城毫不留情地甩开对方,胡乱磨蹭着眼角,蹭了一片狰狞的血印。
“我去拿创可贴,你等等。”
夏书言前所未有地慌张,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朝卧室的方向迈开脚步。
却被叶秋城一把拽住。
灼热的血一滴滴砸在地板上,溅开盛放的花。
“书言,谁是小秋哥?”
“我先给你处理伤口。”
夏书言想走,但走不了。他从不知道叶秋城有这么大的力气,生生将他钉在原地。
“我再问你一遍,谁……”
“我不知道,忘了……”夏书言痛苦地打断他,“我不记得……”
“忘了?夏书言你跟我说你忘了?你会忘了一个不肯放走的人,忘了一个想要交代自己过得很好的人?这话你信吗?!”
夏书言深吸一口气,盯着对面的人,说:“小秋,先让我给你包扎伤口。”
叶秋城低下头,无力闭上双眼。他听到逝去的脚步声,睁开眼,脱掉衣服,蹲下身,反复擦抹地板上的血迹。可血越擦越多,污渍面积越来越大,无论他多么努力,都清不掉这碍眼的痕迹。
夏书言拿着东西走出卧室,看见眼前的景象,连忙跑到叶秋城面前,不由分说拽过他的手,为他处理伤口。
他一边包扎,一边讲:“20年前,应该有一个人……”
夏书言的语气无比平静。
他说,自己18岁那一年经历过很多,但有一部分好像被生生切去,丢进黑洞中。
他不记得自己如何面对奶奶的病情一步步加重,却没有崩溃;不记得原本特立独行的自己如何交到了朋友。他也不记得为什么在人生最灰暗最忙碌的一年,没有一丁点晦涩的记忆,不记得那年的圣诞节和情人节为何如此开心。他高三刚开始差点退学,却不记得自己如何撑了过去。他甚至不记得,英语成绩怎么在一年之内突飞猛进。
人生中许许多多关键又珍贵的记忆,都跟着什么东西走了。
就像油画被剥夺了色彩,电影失去光影,最美妙的音乐不成音律,夏书言觉得那还是自己的人生,但不像自己的人生。
“我没有那么坚强,也不厉害,不可能自己撑过这一切。我记得昱泉哥烁南哥帮过我,还有好心的叔叔阿姨和老师同学们为我加油鼓劲。但是应该还有一个人,他好像比我大10岁左右,他应该是真的……但我不记得他的样貌,不记得他的说话声音,不记得……几乎什么都不记得……只有他信息素的味道……”
顿时,叶秋城什么都明白了。
如果不是爱,如果不是一心为对方的赤诚,怎么会有人愿意陪在一个人身边,陪他走过风雨。
那个人现在恐怕快到知天命之年,早就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眼下是层层叠叠的皱纹,黑发渐渐盖不住白发。如果他爱喝酒的话,或许还有啤酒肚。
但他是漫漫长夜后第一颗升起的太阳,长久沉寂后第一声巨响,是雪中滚烫的炭,是创世之光。
如果夏书言是一万,是十万,是一亿,“小秋哥”就是那个帮助他成为开头的1的人,是原点。如果没有这个1,后面的一连串0则毫无意义。
这一切,根本不是路边遇到的野花能办到的。
就算自己上刀山下火海,穿红舞鞋跳到皮开肉绽,用血浇灌给玫瑰,在夏书言心中的位置,也永远比不过他的“小秋哥”,比不上陪他走过无数困苦的人。
“书言,我不介意你有过前任,不介意你爱过别人。我只想要句实话,请别再用什么你忘了这类拙劣的借口骗我……”
叶秋城从不相信善意的谎言。谎言就是谎言,总有被戳穿的一天。可现实不一样,无论多不堪,都是唯一确定的答案。
不可能再变,不可能再糟了。
“我没有骗你。”
“夏书言,你平时根本不用备忘录,什么都记得,连我随口提的微不足道的想法都会满足,怎么会不记得……初恋?”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以为我一直在找的人是你,”夏书言像是被抽干了魂,语气中只剩深深的无力,“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我总感觉……20年前我们曾经见过。”
“夏书言!20年前我8岁,怎么跟你谈恋爱!怎么爱上你?!而且那时候我天天被周家关在那间大房子里,跟坐牢没有区别,让我去哪儿见你!”
“因为你的信息素。你是蜂蜜味儿的,我第一次见你就有了反应,我感觉就是你……”
“你要说什么?脑袋不记得,但是身体记得?夏书言,谁会信这种鬼话?!我是beta!我的体检报告上明明白白写着,性别beta,信息素的含量过低,无法分辨气味!”
叶秋城彻底被击穿,击得粉碎,片甲不留。
他一直以为,过去的四年的感情,是上天为了补偿他不太顺利的人生。每一个甜蜜心动的瞬间,每一句承诺,他都格外珍惜,努力回报,努力让自己配得上这么好的人。
可到头来,每次夏书言深情望着他,看到的都是别人的影子。
夏书言信息素的味道,仍旧在空气中弥漫肆虐。就算这样,他的身体还在不由自主地迎合。
叶秋城缓缓抬起手,搭上后颈,全身的力气汇聚在指尖,企图挖开皮肤,抠出深埋其中的腺体。如果没有了这东西,对方是不是就不会爱上自己,就能结束现在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