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里的心跳得狂乱不已,隔着一层皮与骨,也无法忽视。他想应该找师父看看,他是不是要犯病了。
但什么也没动,他兀自坐着,微弯着背脊,手撑在书桌上,竟在微微的发抖。脑子里不断地闪回片刻记忆,过于深刻而冲击,他不自觉地吞咽。
于是再次扶住额头。
陈嫣不如他克制,呼吸显然有些乱,腿也有些软,所以跌坐在羊毛毯上,还有些发懵。
沉默中消磨着点滴时辰。
陈嫣感觉自己平静下来,转头看向萧决,娥眉微蹙,指控他:“你……怎么好喜欢咬人的?”
萧决转过头来,从细长手指后露出一双凤眸看她,星辰在这短短时间里被浊云笼罩。
萧决没说话,陈嫣也盯着他看。
她催促他,“那现在亲完啦?你要赔我一件新衣裳。”她拉着他散落的衣角,不自觉地轻晃,显然是撒娇的姿态。
萧决从前看旁人撒娇都觉矫揉造作,譬如说淑和,她时常进宫来见皇后与后妃,与众多人关系都极佳。萧决撞见过她同皇后撒娇,捏着嗓子娇滴滴地说话,扭着身子,看得人直皱眉。
但此刻在陈嫣做来,却是这样的浑然天成,一点也不令人不舒服。反而有赏心悦目之感,因为她做这动作时不会特意改变声音腔调,仍旧和平常一样。
萧决嗯了声,撑着桌角起身时,还差点一个趔趄。他出门去唤十五,从库房里找一件与陈嫣今日所穿衣裳同颜色的衣裳出来。
十五愣了愣,看向门口,不由想起上一回殿下让他找衣服时的情形。他眨了眨眼,心想,光天化日……不太好吧。
萧决瞪他一眼,看出了他的意思,解释:“不是。她写字把墨水沾衣服上了,你快去办你的事,别杵在这儿。”
十五哦了声,退下。
萧决转身,门外热风拂面,仿佛与殿中不在一个世界。殿中置了冰块纳凉,又在建筑时便特意往冬暖夏凉的方向靠,因此十分舒适。
他脚步一顿,看着门口,忽地深吸一口气,又不太想立刻进去。
有些不知如何面对,萧决在门外踱步,等着十五找东西回来。萧决贵为太子,东宫库房里自然储存充盈,好在那些东西都登记在册,十五只需要对着册子找即可。倒也没费太多功夫,十五贴心地命人将裙子送上来,以供挑选。
一共有十几条,这已经算少。毕竟东宫里没有女人,萧决向来婉拒这一类的东西,或者转手送出去,如今库房里只剩下这么些。
这十几条款式各异,但都好看,毕竟是送进宫里的东西,哪儿敢不用心。好些内侍捧着黑金漆托盘过来,呈上那些裙子。
内侍们一字排开,在廊下站定,萧决一眼扫去,见除了衣裙,竟还有几件饰品。他看向十五,十五掩嘴轻咳嗽,正色道:“属下恰好看见,觉得也挺合适陈姑娘的,不如殿下一并送给她吧。”
萧决轻哼了声,未置可否。
他挑起纱帘跨进门,见陈嫣还坐在桌前的羊毛毯上,撑着下巴。听见动静,她抬起头来,眼前一亮。
萧决道:“孤命他们挑了好些,你看你喜欢哪件。”
陈嫣嗯了声,站起身来,步子轻快。
萧决命他们将东西端进来,陈嫣一时眼花缭乱,一件件铺开看。
“我说错了,”她有些懊恼,拿着一件广袖碧蓝襦裙,“这些我都喜欢。”
可只能挑一件,陈嫣苦恼起来,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又看旁的。
萧决道:“那便都给你,你走时,孤让他们送去你府上。”
陈嫣先是惊喜,可随后又低下头,似乎在做抉择:“还是不了,那句话不是说,没有功劳不可以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嘛,就这件吧。这件最喜欢。”
萧决一瞬有个念头,想说,那日后亲一次送你一件也可以。
可碍于有内侍在,他将话咽回去。既然她挑好了,便让他们退下,另又指着那些饰品问她喜不喜欢。
“裙子总得有漂亮首饰相配。”萧决正色解释。
陈嫣哦了声,低头端详,最后挑了一对东珠累金耳珰,东珠嵌在金丝做的雕花镂球之中,球未封口,闪闪发光。
“和上回那支簪子正好相配。”陈嫣嘀咕着,收下东西。
十五听得一惊,什么簪子?他们殿下还送过簪子?
他偷偷看萧决,只见他面色如常,泰然自若。他又不可能问出口,只好收回视线。
“你们下去吧。”萧决遣退内侍们,让陈嫣自去内室换衣裳。
陈嫣欢欢喜喜,甚至蹦起来,进了内室。
裙子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复杂,又是系带,又是内扣,她平常衣裳都是别人伺候穿,自己自然搞不定。
在内室磨蹭了快两刻钟,陈嫣才出来,她一溜烟跑到萧决面前转了个圈,高兴地给他展示。
“噔噔噔噔噔,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衣袖与裙角跟着她动作飘飞,如乱花迷人眼。
萧决嗯了声。
陈嫣停下来,面朝萧决站定,拨弄自己的耳珰,“耳珰也好看,可惜没戴那支簪子出来。”
萧决看向她晃动的耳珰,衬在如水蜜桃般的脸颊边,更显富贵养人。只不过,他视线落在陈嫣腰侧,显然她将系带系错了。
“错了。”他轻声开口,走近,轻压下颌解开她系错的系带。他宫中没有宫娥,有时候是内侍伺候他更衣,但大多时候是他自己,不假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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