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锦并没有所谓立长立嫡的祖制,所有皇子中,谁有资格,谁有能力,便继承大统。
父皇子嗣稀少,成年皇子只有四人。大皇兄段净做事鲁莽,做事残暴不仁,非最佳人选。二皇兄段烨贪图女色,喜好酒色,不成大器。三皇兄段旭不喜政事,爱弹琴作画,雕刻木雕。若段旭喜欢朝政,到会是个温柔贤明的君主。
父皇因此对她处处满意,直到她及第之事,册封她为太子。可是她因杀头株族的大罪,不敢说出自己其实实为女儿身,根本不能称帝。
脸庞被人偷偷一啄,一个轻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皇兄在想什么?若是抄书的话,宵儿可以帮你。”
她微微一愣,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了,顺手将段宵拉至身前,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见他的黑眸里蕴含着浅笑和戏谑,完全不似一个痴儿所有。
胸口微微一痛,她低下头来,见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她瞬间愕然。
抬头望去,段宵不是温柔的傻笑,而是一身染血的墨袍,冷漠而睥睨的眼神。
——一直以痴傻的身份欺瞒西锦国上下,并能在乱成一锅的西锦取得帝王之位,这种人会是泛泛之辈吗?西锦陛下和皇后皆死,当时候的大皇子段净被他斩下了左臂,于混乱中侥幸逃离。他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囚禁段净一母同胞的兄弟——三皇子段旭,断他双腿。你说,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简直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皇兄,你看。”
她顺着他的手势望去,段净被他砍下了脑袋,段旭双腿血肉模糊地跪在那里。她忍不住在那里干呕了起来。
而那个恶魔般的声音并没有消停,只听那声音徐徐传来。“皇兄,现在该轮到你了。”
电光火石间,穆青暖猛然惊醒,凌乱的呼吸好久才渐渐平息下来,她的身子经不住得在颤抖着。她喘息着摸了摸身上的亵衣,果然早就被汗濡湿了。
她把手抵在额头平息着剧烈跳动的心脏,望着陌生的白皙修长的手臂,穆青暖喘息着躺在床上苦笑。
现在的她几乎在怀疑,一切的一切是否是段宵导演的一场谋划。当年的相逢,是否是一场阴谋的开始。以痴儿的身份,深谋远虑,暗藏心机地躲在深宫之中,再以最适当的时机来给整个西锦一个致命的一击。
皇族争斗向来是要人命的,只是她从来没有想到,最后的赢家竟然会是段宵!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孩子啊!她与他相遇的那一日,他才五岁!
——段宵,你苦心谋划,终于如愿以偿成为西锦权倾天下的帝王了。
穆青暖抱着被子嗤笑。段钰啊,段钰,你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些年岁你处处守护,不准任何人痴笑和欺辱的痴儿,实则却是养了一头白眼狼。
直到天亮,她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抱着被子,眼里灰蒙蒙一片,染着淡淡血丝。
段宵。
她轻轻张了张口吐出这个宛若禁忌一般的名字,手指狠狠地拽着被子,眼里的苦涩便一丝一丝如同潮水一样翻涌上来。
她突然庆幸自己并没有死。她活了下来,借着穆青暖的身体浴火重生了。
她是穆青暖,一个十六岁的南周郡主,可是她也是段钰,一个本该在三年之前就已经死了的西锦国太子。
这时,一个重大的决定在她的心中形成!
西锦军营。
“陛下,这个头颅……”身边的将士怯怯道,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位大人来头如此之大,竟然是当今陛下。”
段宵看也未看便道:“喂狗。”
“啊?”将士大惊。“这……”这可是南周的前大皇子啊……若是被南周知道……
“要朕重复第二遍吗?”冰冷的眼神回望之,将士吓得抖三抖。
“陛下,臣等不明白,放着好好的机会不进攻,为何要求停战……”
“朕自有计划,退下吧。”
段宵屏退了众人后,有些疲惫地倒在床上。混沌迷茫的思绪里,眼前似乎模糊了起来。不远处有个隐隐约约的身影。
他想走进,却在最后一刻却恐慌的缩回来,那人影发出细碎的哭泣声,是谁在哭,也许,是自己在哭?
段宵如同置身在绵长永无尽头的黑暗隧道之中,沉重无声的行走,双腿酸痛,却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出黑暗。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哭泣?”
忽听得一声轻柔略带懒洋洋的音线,如午夜拨琴悠扬一曲。
他茫然回首,见有人站在桃花下轻轻舞剑。那人微微一笑,顾盼生辉,漫天的桃花在他身畔纷飞。
忽觉身上一松,段宵连忙轻快地跑去,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的笑了,想开口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句声音也发不出。
“父皇病重了,我替他出使南周。宵儿,等我回来。”那人收回剑,对他轻轻笑着。
嘴边的笑容突然凝住,段宵抬手想抓住那人的衣袖,可是那抹身影却越走越远。无论他跑得多快也追赶不上。
“放心,我一定会在这桃花花谢之前回来。一定……”
段宵猛然睁眼,他躺在床上,神智却没有完全清醒,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伸出手,手上尽是虚汗,无奈地想要在虚空中抓住什么。
“竟然……又做梦了……”晃过神来,段宵低声地喃喃自语着,墨色的发丝垂荡了下来,遮掩着他那双沉如深渊的黑色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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