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医院的冷白色灯光,完全不像太阳,却也刺眼无比。
消毒水的气味弥散在空气中,手上连着的吊瓶挂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半空,正在往身体里输送药物盐水,旁边的检测仪,正在这死寂的夜晚中发出运作声,空调很凉,吹在脸上竟然觉得麻痛,阿尔弗雷德在浑身无力的状态下艰难地爬了起来,喘了两口气,听到旁边有椅子挪动的声音,他下意识以为是护士,于是摆了摆手叫她们不要过来,他现在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像是死掉了一层,露出底下敏感又疼痛的肌肉组织,血管透过肌肤,青白或暗紫。
“还好吗?兰格在那边询问你的状况。”阿尔弗雷德眯起眼睛就听到了这个声音,他抬起头来一看,居然是他的设计师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只是自己见了几面的商业合作伙伴,但是现在距离阿尔弗雷德最近的人也只剩下了他,好吧——不止他,后颈的隐痛还在继续,有一个并不能出现在这里的人,正以别的方式存在着。
“他们是不是都知道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阿尔弗雷德垂挂着眼皮,双眼无神地喃喃道。
“什么?”
“会被吓死的吧,那群粉丝,从被抬出来的时候我就看到狗仔队在后面拍,估计已经知道了。”阿尔弗雷德自嘲地笑了笑,脸上的苦痛让这样的笑容看起来比哭还难过。
“兰格在帮你想办法。”弗朗西斯说。
“那你呢?你不离开吗,弗朗西斯?和我这样没有道德操守的人合作,不会给你带来影响么?”阿尔弗雷德说。
“事实上,那些无关紧要,阿尔弗雷德。”弗朗西斯盯着他,又开口道,“我只是觉得,你现在需要处理的,无非是这个我无从知晓的标记。”
“草,别提了,就是床伴弄的。”阿尔弗雷德不想听到任何“标记”或者有关“标记”这个词的一切,那对于他来说无异于一个应激反应的触发点,让他就像进医院时一样痛苦不堪,现在,他感到他的食道挤成了一团,这是oga对于怀孕的潜在恐惧导致的,他立刻捂住嘴,尽管知道不可能,但是他还是想吐,他感到很恶心,不仅仅是对于那个标记,还有这个标记带来的一切资本、信息、利益相关的严重后果。
“床伴?”弗朗西斯拍了拍他的背,好让他平静下来,“我不知道你是否在撒谎,阿尔弗雷德,你对于我们所有人都有所隐瞒。”
“我他妈……我自己都不想知道、呕!”
“嗯?”弗朗西斯为他递过来了垃圾桶。
阿尔弗雷德从早上开始就没怎么吃过东西了,现在只是干呕。起初,他那头痛还可以得到控制,但现在却仅仅只是听到这些字眼,紧张感就会让他的肠胃翻江倒海,他在有意识的时候往地上吐了好几次,从残存的食物到白浆。弗朗西斯给他拿来了床头的水,阿尔弗雷德惶恐地任凭粉丝、曝光、淫乱这类的词语在脑子里回旋。好久好久之后,这恐怖的大脑浪潮才慢慢平息。
“阿尔弗雷德。”弗朗西斯放下垃圾桶,望着趴在病床上,仍然心神不宁的阿尔弗雷德说,“有件事我想让你知道。”
“什么?”
“从你中午进医院开始,到现在,你昏迷了将近一天,这一天的时间里,有人给在医院里的你寄了一笔医药费。”
“是粉丝寄的吧,无所谓了,我会感谢的。”阿尔弗雷德回答。
“留名的人姓布拉金斯基。”
“……?”
弗朗西斯点亮了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一笔paypal上的汇款记录,屏幕上只有卡号和汇款金额,但一打开详细界面,上面就显示着布拉金斯基这一串字符,上面附属着伊万留下来的备注。
“我很奇怪他为什么不直接打给兰格,但后来一想,大概是他觉得兰格不好接近,也不值得信任吧,尽管如此,我难道看起来就比兰格好信任一些么——不过,他还是让我接受了这笔钱,并且让我除去他的姓名,告诉你这是粉丝给你准备的。”“但是他的处理太拙劣,你迟早都会发现的,并且,我不认同伊万的做法,我认为这些事情,应该让你知道。”
弗朗西斯一字一句地叙述了这件事的发生经过,随后抬起头来,看着阿尔弗雷德极差的脸色,望着这个已然开始跌落神坛,开始被娱乐至死四字反噬、吞吃的青年人,给他盖了盖被子:
“是我想的那样吗?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摸了摸后颈那个隐痛的标记,皱着眉头,望向了别处,向来,他在回答问题的时候是没有任何迟疑的,但是伊万叫他可恨,也叫他耻辱,将自己的耻辱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底下,是阿尔弗雷德最为不齿的做法。
要说出来吗?阿尔弗雷德。
“这个标记,是……”
“阿尔弗雷德?”门口走进来的兰格,打断了阿尔弗雷德正欲酝酿而出的词句。
“我已经帮你联系了公关,会帮你应对舆论的,你现在正处于风口浪尖,最近就不要进行活动了。”兰格仍然像在谈判商机一样对病床上的阿尔弗雷德
', ' ')('说道。
“怎么,给我找了个名义上的男友么?”阿尔弗雷德靠在床背上,无精打采,兰格走进来的时候,他曾经像往常一眼厌烦地皱了皱眉头,看到兰格比讨论伊万还令人烦躁。
“暂时是这么打算,毕竟……”
“暂时是这么打算?”阿尔弗雷德冷笑着,抬起头来,一脸轻蔑地看着严肃的中年男人,他依然像在修补一件雕塑一样看着自己,阿尔弗雷德在经纪人的眼里,或许并非活物。“热搜词条都写好了,好像就差男二号露面了吧?”
“那么,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吗?阿尔弗雷德。”兰格看出了阿尔弗雷德的不满,于是象征性地抛出了征求意见的提问。
阿尔弗雷德往枕头上一靠,满不在乎地转过头去,没有选择再看兰格,而是望向不远处的医疗机器:
“我无所谓,希望他的性功能不会让我失望就行。”
这就是阿尔弗雷德的态度,因为他知道在兰格的眼中,自己那层光鲜亮丽的偶像外壳只是用金钱和公关锻造而成的盔甲,助力他在这腥风血雨的娱乐圈中称霸。但阿尔弗雷德自己心里知道,外壳只是外壳,内在的血肉、魂魄、都已经在一次次的滥交、滥用药物、狂妄自大着酗酒中腐烂不堪了。阿尔弗雷德认为自己就是娱乐圈最好的写照,并且高傲地认为所有那些漂亮的偶像一定有跟自己一样的腐朽内在,在外边表现得有多元气、多美丽,内边就需要等量的腐坏来相互抵押,没有人能够心甘情愿当做玩偶任意摆布,这样迷乱的生活,只是在这令人绝望的娱乐深渊中,一种温和的抗议和悲鸣。
什么狗屁娱乐圈,赚钱青春饭而已,开什么玩笑,都醒醒吧。
兰格离开之后,弗朗西斯也去了门口,病房里只留下阿尔弗雷德一个人,他望着空荡荡的房间,这里是医院最好的病房,他一个偶像,只是生了一点点病,就能在这里享受静养。这些是他用金色的枷锁换来的,金色的枷锁将他的双手双脚钉牢在公众的视野,这就是他的代价。阿尔弗雷德隐隐约约能够听到楼下有人在哭,愈加烦躁。
他妈的,世界乱透了。
哭声一阵一阵的,虽然很轻,但是很令人绝望,旁边还有护士推车的声音,病患呻吟的声音,阿尔弗雷德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自己产生幻听了。他只想好好睡一觉,但后颈的伤口叫他一躺下就痛。
过了不知道几个小时,他又听到了脚步声。
烦死了,又是护士么?不想挂盐水,不想换药,他妈的,放我走。
这脚步声并不似护士般干净利落,相反,它正在病房的门口徘徊,阿尔弗雷德提防起来,这个点,估计已经将近深夜了,医生会在门口逗留这么久吗?难道是兰格和弗朗西斯——不,并不像,阿尔弗雷德对于他们的脚步声还是有所把握的。不排除是狗仔队,他躺进被子,不出声,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
那人在门口踱步了一阵,最后,似乎是鼓起勇气似的,转开了门把手,轻轻地走了进来。
尽管那人的脚步声很轻,但阿尔弗雷德还是在他走进房门之后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那是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在提醒他——似乎那alpha和oga之间的联结无论怎么样都会存在,无论近在咫尺或远在天涯。阿尔弗雷德的手抓紧了被子,紧闭眼睛,他不想睁眼看到这个人,也不想要提起任何有关他的一切——名字、气味、标记,那让他手心直冒汗,恨得牙痒痒。
但最后,阿尔弗雷德仍然对着这个站在他床边不远处,捧着向日葵花束的人开口了:
“滚。”
伊万望了阿尔弗雷德一会儿,沉默不语,只是把手中的花放到了床头,与那些粉丝寄来的慰问花束相比,这朵向日葵简直太微不足道了,他看到了床头堆着的贺卡,写满了阿尔弗雷德你要好起来我好爱你的粉丝宣言,仅仅是一昼夜的时间,阿尔弗雷德的床边就堆满了这些东西,或许兰格还筛选过,扔了一些不必要的呢。阿尔弗雷德并不缺人爱,他想。
“我只是来看看你。”伊万说明了来意,“尽管,我知道你很不想见到我。”
“是吗,不怕被狗仔队拍到?你已经给我制造不少麻烦了,伊万。”阿尔弗雷德背对着他,闷闷地说。
“我挑了半夜来,这就是原因。另外,那个医药费,是我的粉丝给你准备的,她们好像以为——我跟你在一起,当然,在今天的官宣消息之前。”好像是急于解释什么,这句话的过渡非常不自然,让阿尔弗雷德听得很好气又好笑。“那看来还真是让她们失望。”阿尔弗雷德翻了个身,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可恶的银发男子,正如他所想的,他再也不要看到他的脸,一看到伊万,满脑子都只有怎么把他按在地上,让他挨拳头,如果不是阿尔弗雷德现在没什么力气,他一定会抄起桌子上待注射的吊瓶打烂伊万的脑袋。
伊万走了过来,阿尔弗雷德厌烦地皱起眉头,瞥了男人一眼。
“还不滚吗?我指不定护士什么时候进来给我打针。”阿尔弗雷德的腺体仍然疼痛,a市医院虽然已经拥有了可以让已标记og
', ' ')('a脱离信息素控制的药物和治疗方法,但见效可并没有那么快。
金属气味的酒——阿尔弗雷德并不能够确切地知道那是什么,未知的酒味正渗透在他的腺体中,让他晕头转向,像是喝高了一样。
不——那是腺体里的酒味。
“fuck……你在干什么。”阿尔弗雷德转过头去,他闻到了伊万浓烈的信息素,只是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alpha的气味并不如oga那样广泛散播,好似是对准了既定的目标,只是为了让阿尔弗雷德闻到。阿尔弗雷德捂住鼻子,听到伊万走过来的脚步声,他警觉地睁眼,却透过一层浑浊的眼泪,看到了伊万正注视着自己的双眼。伊万将一只手撑在病床的边沿,脸上的神色与平常没有变化,只是失去了微笑。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嘴唇正紧张地吐气,精神的激动让伊万的发角开始震颤。
金属酒的气味太重了,好似是一团将阿尔弗雷德的感官紧紧压制的虚云,阿尔弗雷德不自觉地开始喘息,盯着那两窝深邃的紫色,口鼻中的焦躁渐渐平静,后颈也竟然减退了折磨的刺痛感,他眯起双眼,伊万的手指很冰,如今他抓着自己的手腕,皮肤紧贴,血管隔着皮肤互相压制,颈窝中埋入了清香味的银发,蹭在脸颊上有些痒痒。
“做我没有来得及做的aftercare。”伊万吻了吻阿尔弗雷德滚烫的脸颊,又将凉丝丝的唇抚过阿尔弗雷德的耳垂,眼角,额头,描画精致的肌理,轻吻这张无数a市人民都仰慕过的脸。阿尔弗雷德不自觉地张着唇,眉头紧皱,管控不住灼热的气息如同断断续续的泻水,模样像极了在索吻。
但他不能吻他。
“够了……喂,放开我,我、”
好舒服,那不是实话,伊万,再靠近我一些。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