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摄制组因为暴雨的缘故, 在距离目标村落十几公里的山里迷了路,只能露宿野外。”
周涵摊开地图, 让其他人看上面的几个地点标记, 然后一边解释着,一边按下快进, 跳过一些无关的素材和花絮, 跳到了约莫三十二分钟的地方。
“然后他们在深夜里被一阵一阵的铃声吵醒, 出去查看的时候,拍到了有人在山里‘赶尸’的场面。”
电视屏幕里,拍摄画面用了夜视模式,镜头有些摇晃, 在距离镜头极近的无法对焦的距离中, 还有些参差不齐的遮挡物, 显然是拍摄者为了隐蔽,躲藏在了灌木或草丛后面,十分艰难才拍下的场面。
只见摇晃不稳的画面中,隐隐可以听见“叮铃”、“叮铃”的铜铃声,目测约莫距离拍摄者二十米左右的山林中,一队人影正缓缓地走过。
打头的一个, 即便把一头长发高高盘起,身上还穿着套略有些宽松的深色道袍,但从她侧面凹凸有致的玲珑轮廓立刻就能判断,这明显是个身材姣好的女人。
她左手打着灯笼,右手拎着个小小的玩意儿,照推理应该就是个铜铃,正有规律的一摇一晃,脚步不快,步态稳健,仿佛引路人似地,沉默地走在最前面。
女子身后跟着五个男人,每一个都十分高大健壮,看骨架轮廓应该全是二三十岁上下的青壮年,正随着铃声,整齐划一地一跳一蹿往前蹦着着。
在到处是砂砾乱石、枯枝杂草的山林里,这样的行进方式实在非常古怪又非常危险,总让人觉得他们随时都会一个没站稳摔个五体投地,但在镜头追着他们拍摄的七八分钟里面,他们都是这样一边跳一边走,没有一个人摔倒或者掉队。
“唔,看着的确很像赶尸……”
萧潇右手食指轻轻在下巴上摩挲着,看着屏幕里的队伍评价道,“但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再说了,我不记得秦岭还有跟湘西那边类似的赶尸传统啊……”
正说着,山林里那一列诡异的队伍刚好转了个向,从侧对镜头变成了几乎正面对着镜头,拍摄者大约被吓了一跳,很是惊慌,于是镜头一阵乱晃,好不容易又重新稳定下来。
这时候那带头的女子已经走出了能清晰拍到正脸的最佳时机,拍摄者似乎也没勇气上前跟拍,于是他推了个近镜,尽可能地拍摄跟在女道士后面的几个男人。
每个男子额头上都被贴了一张黄符,夜视模式根本不可能拍得清上头的文字,长长的咒符垂落下来,挡住了每个人的大半张脸,只有在蹦起来的一瞬,咒符才会因为惯性往上一掀,露出男人们的鼻尖和嘴巴。
“叮咣”一声,传来了玻璃器皿破碎的声音。
众人循声回头,却见阮暮灯忽然腾地站了起来,手里端着的玻璃杯子在茶几腿边上砸成两半,而他本人却对此毫无所觉,双眼直直盯着电视屏幕,脸上满是惊惧和难以置信之色。
“阿阮你怎么了?”
周涵十分莫名其妙,搞不懂他的好友为何突然如此失态。
阮暮灯并不回答,而是一手抢过遥控器,往回倒了约莫半分钟,重新按下播放。
画面镜头循环重复着队伍中几个男人的近镜——虽然说是“近镜”,但毕竟是在缺乏补光的深夜,而且拍摄条件很是恶劣,加上那些人额头上都贴着符咒很是挡脸的缘故,只能判断出大体的面部轮廓,眼耳口鼻到底长成什么样子却很难看清。
“这些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周涵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忍不住苦着脸问道。
阮暮灯依然不说话,只是僵立在原地,两眼眨也不眨盯着荧屏,不厌其烦地,以最缓慢的播放速度,一帧帧循环着近镜拍到的其中几秒的画面。
那是队伍中的最后一人,身材约莫比其他人都要高大一些,看脸部轮廓,应该只有二十多岁,他从第四个男人身后跳起,脸上的黄符往上一掀,脸孔半侧对镜头,露出了挺拔的鼻尖、菲薄的嘴唇和线条坚毅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