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潇这副样子,当然没办法回答他,张口叼住他探出的手指,虚软无力地咬了一口,勉强算是回答了。
阮暮灯浅浅一笑,温柔地揉了揉狐狸耷拉着的耳朵,然后把他的尖脑袋塞回背带里,便打起精神,绕过满室横七竖八的木桩子,和两具同样腐烂到不见血肉的老尸,朝着出口爬去。
这墓道修得狭窄,但防水密封的性能显然比外头的天然洞穴好上太多,即便是在这般连日暴雨的时节里,也没看见积水,墙砖上除了些许青苔霉斑之外,摸上去也还算干爽。
阮暮灯沿着墓道走了约莫十五分钟,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了不少这儿曾经有人来过的痕迹——诸如烧完的火折子,刀子留下的标记方向的刻痕,还有两枚已经锈蚀得完全看不出字迹的铜板儿。
前两者姑且不论,但铜板这种东西,却不是普通盗墓贼有必要在墓里掏出来的,反而更像是道门中人才会频繁使用的小玩意儿——这倒是让阮暮灯坚定了自己确实走对了方向的信心,紧绷了十多个小时的心情也因此轻松了不少。
墓道的出口,连接着另外一个略狭小些的墓室,纵深只有不到两米,三面按照墓制堆放着些腐烂的丝绸、生锈的矛戈弓弩和陶俑陶马之类的琐碎陪葬品。
阮暮灯既不是来盗墓也不是来考古的,本身也对这些东西认识不多,当然不会浪费时间在鉴定它们的年代和价值上,他关心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接下来应该怎么走。
随后,他很快便发现了答案——唯一空着的一面墙上,刻着一个脸盆大的九宫八卦图案,以井字划分乾宫、坎宫、艮宫、震宫、中宫、巽宫、离宫、坤宫、兑宫,即便经年累月后依然清晰可见,一颗鲜红的玛瑙珠嵌在中宫正中,细细一看,才发现居然是可以移动的,能够顺着各宫的井字凹槽,滑进八门八神之中。
占了这藩王墓的蒋真人,尽管是降教传人,所识所学基础,却始终还是道术符篆,想必自然也是懂得奇门遁甲的。
他将众多降教典籍带进墓中随着自己一起下葬,虽不知有没有那么一点儿独占的意思,但阮暮灯觉得,从这座墓一路上的布置看来,似乎是更盼着将来有那么一天,有某个和他志气相投之人,能打开他设下的重重屏障,通过考验,取走那些降教经典。
想到这里,阮暮灯不禁握紧拳头,想到了萧宁。
确实,若是从“志气相投”这一点来看,相隔了数百年的这两人,无论是心性还是本质上来看,的的确确是同类。
青年很有自知之明,只学了一年左右道法的他,比起当年闯过这座墓的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水平差距大概用天堑和鸿沟来形容都不为过,尤其是最为基础却最为复杂的九宫八卦,他实在是连半分把握也没有。
“萧潇,萧潇。”
他轻轻拍了拍怀里的白狐,扒开背带的布料,又将它的脸给露了出来,“你能帮我看看这个吗?”
萧潇慢吞吞地睁开眼,半眯缝着的一对吊梢眼显得很没有精神,勉强在自家徒弟掌心里转了转脑袋,仰头看向墙上刻着的八卦阵。
“我要试着打开这个机关。”
阮暮灯一边轻轻撸着狐狸的耳朵,一边低头对他柔声说道:“你替我看着,若是看我哪一步弄错了,就在我的手指上咬一口,行吗?”
第章、十、魂所依05
“最后一步, 乾九四错坤为地, 化艮宫,对吗?”
阮暮灯指尖顶住滑动的绯红色玛瑙珠, 低头问怀里的狐狸。
萧潇慢吞吞地睁开眼睛, 鼻尖呼出一股气喷在阮暮灯的手指尖上, 似乎是哼唧了一下,但实际上并没有发出声音, 不过倒是没有再去咬自家徒弟的手指了。
阮暮灯知道这是自己判断正确的意思, 心头顿时一喜,推着那颗莹润的红珠顺着一横两断的凹槽, 滑进了艮宫之中。
珠子固定住的瞬间, 青年就听到了一阵颇为熟悉的, 却比先前两次要清晰响亮许多的机关启动时齿轮履带摩擦的声音。
那刻在石壁上的九宫八卦,竟然沿着顺时针的方向,缓缓地旋转了起来——仔细一看,不是刻在石头上的八卦在转, 而是它所在的整一面墙壁, 都在轰隆隆的绞盘摩擦声中, 缓慢地旋转着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