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了,都大感意外。先前看郑孟卿衣着谈吐,虽未明说,都猜到他必定是公主府上有脸面的家生子,这等人虽为奴仆,手底下也管几个人,每月也有份例钱;头脑灵活些的,还依托着主人势力,在外置些产业,日子比一般平民还好过些。如今贺言春好容易回了亲人身边,依众人的想法,自然是凭着母亲兄长的脸面,也设法在公主府里谋个职务,如此一来,吃穿不愁,生活安逸,比外出营生要强多了。
伍全便道:“小郎,你想真了?”
贺言春点头,道:“我想好了。若商队还要我,我便回来。”
伍全胡安都是又惊又喜,胡安道:“好孩子,你能回来,我们自然是再高兴也没有了。只是你怎么宽顺大道不走,非要来走这坎坷小路?你也跟商队走过一遭了,每日风餐露宿,种种辛劳不必我说。即便如此,你也回来?”
贺言春抿嘴一笑,道:“我想回来。跟着大伙儿做事,我心里畅快,不觉得苦。”
胡安连道“好好好”,又说:“这几日你去了,我竟不大习惯,昨天那匹枣红马拴在马厩里,又和别的马儿争槽。我叫六儿去管管,他去了半日,也不知忙些什么,后来两匹马到底还是争咬起来,把那灰马鼻子都咬伤了!”
六儿远远听到,高声道:“胡爷爷,这怎能怪我!那小枣儿是言春当媳妇供着哩,每日里精饲料喂着,惯得脾气恁大!我怎么制得服它!”
众人哄笑起来,胡安撑不住,也笑了,道:“你就会跟我邦邦地犟嘴!春儿才来几天?几匹马管得服服帖帖,你多少也跟着学学,成不成?”
贺言春听了忙道:“那我先到马厩里看看去。”
方犁却叫住他,道:“罢了,让他们去,马厩里腌臜,别把你新衣服弄脏了。我们这两天就要搬家,你先跟着认个门就回去。”
胡安便对众人道:“听见没有?三郎说了,这两天就搬新房子,还不快回去收拾东西去!”
余下人便都散了,各自回房忙去。只留方犁和贺言春两个,站在廊下对望着,都有话说,一时却不知从何讲起。方犁顿了顿,才低声道:“死小子,也不叫人送个信儿来!害我白白担心了好几天。”
贺言春听他说牵挂自己,心里甜得很,又是欢喜又羞涩,低头道:“我把客栈名儿牢牢记着呢。怕光说名字人家不知道,我还记了客栈招牌上那几个字。”
方犁挑眉道:“哟,你也学识字儿了?”
贺言春有点窘迫,道:“本来一找着阿娘,就想过来送个信的。阿娘不放我走,这才耽搁了两天。我还生怕你们丢下我走了。”
方犁一笑,道:“便走了,也会给你留个信,怕什么!”
贺言春嗯了一声,只觉心满意足。方犁又道:“你去找伙计们说说话去,叫墩儿把新家地方告诉你,然后你先回去歇几天。好容易一家子见了面,也亲热亲热。”
贺言春又嗯了一声,恋恋不舍地看方犁一眼,转身找伍全墩儿等人说话去了。
方犁这边也回了房,一个人坐在那里,笑着出了会儿神,忽然想到贺言春如今骨肉团圆,尽享天伦之乐。自己和父母却是阴阳两隔,再无相聚之日,一时又伤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