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言春夸奖道:“咱家常胜将军出手,自然厉害!”
石头得意洋洋,忙把怎样巧施计谋、又是怎样勇猛冲锋才得以取胜的经过添油加醋地说了,叔侄俩一路聊着回了家。贺言春将木屐脱了放在廊下,和石头轻手轻脚走进去,就见母亲白氏正坐在桌几前,就着天光缝补衣裳。
郑孟卿在公主府里是管事,他媳妇是浆洗那边的人,夫妻俩每天都在府里忙碌当值,一个儿子多半丢给母亲。郑家又有一个妹子郑玉儿,年方十八,还未婚配,现在公主身边学歌舞曲儿,也常住在府里头不回家,家中只雇了个烧火的老妈子和一个粗使丫头,所以很多细致活计,还得白氏自己做。石头进了门,叫了声大母,便滚到白氏怀里去了。
白氏摩挲着大孙儿的头顶,爱不够似的亲昵了一阵,道:“哪里来的活猴,这脸脏的!叫丫头子倒水给你洗脸去。”
石头在白氏身上赖了一会儿,去后头洗脸了,贺言春便在母亲旁边坐下,道:“阿娘,怎么这时候还在做针线?你眼睛又不好。”
白氏把衣服重又拿起来,道:“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前两天看你这新做的裤子又短了,把裤脚拆下来绞了两针。”
贺言春近来个子越发高了,新做的衣服穿不了几次就嫌短。他见娘亲穿针吃力,便把桌上衣裤拿过来,道:“您歇着去,这个我晚上自己缝。”
白氏忙把衣服又夺过来,道:“我儿是男子汉,只该在外头做爷们做的事情才对,怎可做这些缝补活计?是了,你阿姊前儿做了双鞋子,你试试合不合脚。”
说着从旁边簸箩里拿出双新鞋让贺言春试,那鞋做得甚是扎实,黑缎子鞋面,千层布底纳得又厚又硬。贺言春穿着有点大,白氏看了看,满意地道:“正好,我特意叫她做大些,你脚长得快,系上带子,过几个月也能穿。”
贺言春何曾穿过这么好的鞋子衣裳?摸着那鞋,只觉得现在的日子好得不踏实,跟做梦一般。正恍惚着,听见白氏又道:“我前儿听你哥说,你要跟着商队去边境?”
贺言春顿了顿,点点头,白氏叹了口气,道:“早先我让你大哥在府里给你谋桩差事,你死活不愿意,要跟着商队跑。这是正经营生,也就罢了。只是你倒也挑那太平些的地方去才对,怎么想到去边郡的?”
贺言春垂眼看着桌上衣服,道:“阿娘,你放心,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三郎也和我们一起去呢。”
白氏停了好一会儿,才道:“那方小郎也是胆大,怎么要这许多人陪他去那凶险地方卖命?虽说他对你有恩,这情咱们以后慢慢还就是,春宝儿,听娘一句,这边境,能不去,还是不去的好。”
贺言春沉默片刻,道:“阿娘,是我自己愿意去的。府里规矩大,我在外头野惯了的人,受不住那等拘束。去商队也不光为三郎救了我,是我在那里每日过得开心,伙计们也都肯照顾我。况且我如今这么大了,也该跟着见见世面,将来才好成家立业。娘别担心,商队有老成些的向导,凡事有他们担着呢。”
白氏摩挲着他的手,看着手心厚茧,长叹了一声,眼圈慢慢红了,道:“都怪阿娘当初将你送走,那时你哥几个还小,日子不好过,饭都难吃饱。我又想着你到贺家,好歹也是长子,总比守在一处饿死强。谁晓得……”
贺言春慌忙劝道:“阿娘,我怎会怪你?我若怪你,怎会千里迢迢寻回来……”
正说着,郑孟卿从外头进来,见状也过来劝:“阿娘怎么又哭了,你眼睛不好,不要动不动流泪。□□儿看了心里也难受。”说着又朝后面探头,道:“摆饭了没有?石头,来扶大母去后头吃饭。”
两人劝着,将白氏扶到后头,几个人围坐着吃了饭。桌上贺言春又把近日就要出门的事说了,白氏虽不舍,见他心意已决,也只得密密地嘱咐了一通。
饭后郑孟卿去了贺言春房里,和兄弟说了两句闲话,才道:“这回咱们家帮了方家的忙,我还没说什么,昨儿下午他们那伍管家就又来了,备了份礼,我没要。后来他说,他家三郎和几个主事之人商量了,要每年把商队走边境这条线路的利润分咱们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