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固因想着要喊方犁吃早饭,一大早便来到贺言春的营帐外,把棉帘子一掀,就见里头方犁已经起了身,正坐在榻上,脚踩在水盆里;他家贺将军则在旁边半蹲着,正为方三儿洗脚。
邱固是个机灵的,见此情形,忙一缩手,悄没声儿地退了出去。往外走了两步,不放心,径直往程五帐里去拦他,免得那家伙没眼色,跑过来聒噪别人。
却说邱固走了没多久,齐小白又来了。齐小白也不进帐,只站在门外喊:“将军,治冻伤的膏子拿来了!还有鞋也拿了两双,一双大一双小,看长丞穿哪一双合适。”
棉帘一动,却是贺言春出来了,接过齐小白手里的一个碗和两双老棉鞋,道:“你先去吃罢,等吃完了,给帐里送点过来,我就不过去了。”
齐小白应了,贺言春便转回帐中,把碗中膏药放在火笼上烤着,又从旁边掇了条小杌子坐着,把方犁的脚擦干了抱在膝上,给他涂冻伤膏。就见那白生生脚上,小指头旁边已经紫红了老大一块。
贺言春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恨声道:“谁要你来的!这鬼地方大冬天能冻死人你知不知道?朝中那些人精似鬼,听说来送粮草,都往后避,唯有你这傻子,上赶着巴巴地来这里受冻!……我在这里好好的,到底谁要你来的!”
方犁听他数落,也不说话,只是咧着嘴笑,半天才懒洋洋地蹬他一下,道:“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贺言春听到昨晚,脸热起来,却仍是抬头瞪他一眼,道:“你还笑!这头一遭若是冻坏了,往后年年冬天都得冻,搓磨死人了!得亏我发现得早,你还想瞒着!你不晓得罢,这边营里,年年总有几个新兵,一不小心能把脚趾头都冻掉!”
脚上冻伤在热水里泡了半天,又在火上烤着,早就又疼又痒,方犁忍不住用手去挠,却被贺言春照手上拍了一下,道:“痒也忍着,别使劲挠!小心挠破皮化了脓,越发没个收梢了。”
方犁只得缩回手,道:“好好好!都依你!都依着你总行了罢?”
贺言春涂好油膏,翻出一双厚棉布净袜给方犁穿好,依旧把他塞进被子里,还朝里头塞了个滚热的汤婆子,嘱咐道:“这膏子一天擦五六遍,我若出去了,你自己要记得。出门时别穿你那皮靴了,好看是好看,根本搪不住北地的寒气。我叫小白给你拿了双棉靴来,你看哪双合脚,先将就着穿穿……”
他罗里罗嗦逐项交代了一遍,又在榻边靠着方犁坐下,握着他一只手,搓揉了半晌,才道:“疼么?”
方犁微笑着摇头,道:“真不疼。就是有些痒。”
贺言春却又叹了口气,一只手把他揽过来,低声道:“我虽千盼万盼,巴不得同你见面,却不愿看你受半点苦。千万别再冻着了!最好呆在榻上养着,别下来……”
方犁听了,又是感动,又觉得啼笑皆非,坐直了推他道:“滚滚滚,有完没完了?就冻伤了脚趾头,又不是坐月子,怎么,还非得在榻上养足一个月么?”
贺言春一挑眉,正要说话,齐小白却带着人把早饭送进来了。贺言春只得按下话头,伺候方犁吃早饭。等吃完饭,邱固程五胡十八等人一窝蜂地跑了来,嘘寒问暖,聊天说白,营帐里热闹非凡。连郭将军听说押粮草的方大人冻伤了,也特意跑过来探望。等把这帮人送走后,已经是中午时分,两人正吃着饭,邱固让人送过来几个大包裹,说是方犁昨天带来的。
方犁这才想起自己还带了东西来,忙把包袱一一拆了,给程五胡十八齐小白等人的东西先拿出来让人送去,又把给贺言春的东西拿给他。贺言春摸着簇新的棉衣皮氅、麂皮靴子,不由得满脸是笑,抬眼看方犁道:“你在家,也日日都想着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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