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言春起初还瞒着老娘和方犁,白氏那边只以为是他天天被皇帝叫去议事,方犁却很快知道了内情,顿时惊得魂飞魄散。原以为贺言春少说也要被判个流放千里的徒刑。后来见只是派他去守陵,这才喜出望外,大大松了一口气。
等贺言春再过方宅里来,他便一连好几天没让他进门。胡安不知内情,只以为两人吵了嘴,还在里头劝了两句,谁知方犁恼贺言春自作主张,这回态度分外强硬,放话说谁要放平虏侯进来了,休怪他家法处置。贺言春在门口被胡安客客气气挡了两回驾,便晓得方犁是动了真怒。等第三回晚上被挡在外头后,贺言春也不纠缠,转头就走了,倒是胡安在后面叹了好几声气。
谁想贺言春却并未走远,只绕到方宅围墙外头打量了两眼,便让侍卫找别家借个梯子来。小侍卫去了片刻,果然掮了个梯子过来,摸黑靠在墙上,贺言春从容不迫地上了梯,让侍卫先回去,他自己则气度潇洒地翻墙进去了。
小侍卫守在外头,替自家君侯捏了把汗,生怕他被人打出来,然而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先头还依稀听到门响和说话声,后来却再没甚动静了。小侍卫忽然又想到,论打架方长丞远不是君侯对手,就算闹起来也无妨,这才欣欣然地搬梯子走了。
贺言春在方府里爬墙睡了几晚,把方犁的气睡平了,这才又重新从大门里进来。方犁却是不甘心,在家中挨个查问,看到底是谁在贺言春面前多嘴,以至让他闯下这般大祸。谁想小殷经此一事,也学精了,一口咬定自己从未在君侯面前提起过长丞受人欺负的事。方犁虽疑心是他,却查无实据,只得悻悻作罢。
十月底,贺言春动身要往西山去,邝不疑程五等几个知交好友都聚在城外田庄里,为他置酒送行。关起门来也无外人,自然就说到了射杀世子的事,程五便道:“按理这话不该我们说,但安陵王世子那话也实在太过了!当着我大夏那么多将领,就算君侯不动怒,难道旁边人都是死的?”
胡十八也点头,叹着气道:“君侯虽为我们出了口气,可却为此丢了大好前程,着实不划算。这回被派到西山守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唉,当时若我在旁边就好了……”
贺言春却不在乎,看着方犁笑道:“有甚划算不划算的?难道由着人欺负咱们?那可不成!再说西山离京城,不过一日路程,来去甚是方便,跟在京西驻地差不多。守陵事又不多,我觉得挺好!”
这话连邱固都听不下去了,道:“君侯,您是觉得哪里挺好?向来守陵,派的都是闲置的武将,您老今年才二十岁,就守得恁般心甘情愿?”
贺言春低头吃菜,瞥见方犁出去叫人拿酒了,才笑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才懒得立什么盖世奇功,这辈子就惦记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邱固胡十八等人听了,都十分牙酸地扭过头去,转而去关心程五,朝他打听婚事筹备得怎样了。程五新婚在即,听人问便喜滋滋、羞答答地,一脸待说不说的神情。趁大伙儿取笑程五的当儿,邝不疑却起了身,独自走到了屋外。站了片刻,就见方犁带两个奴仆取了酒,几人进院里来了。
方犁抬头见了他,忙道:“邝兄,怎不在屋里坐?”
邝不疑道:“屋里有些闷,我院子里站着透透气。”
方犁便让人把酒先拿进去,自己陪邝不疑在院里站着,邝不疑见左近无人,便小声道:“前两天齐二到我那儿去了,听他说起来,小贺杀世子这事似乎还另有缘由?”
方犁不由叹气,咬牙道:“跟我商量都不打一个,独自就捅了这天大一个窟窿!但凡让人心里有个准备也好!这几天气得我牙都肿了!”
邝不疑笑道:“公道说,小贺虽然手黑,这事做得却很对我脾气!世子就能随便杀我兄弟了?你好歹也是个官儿呢!”
方犁怒道:“亏我一向以为你老成,竟连你也这么说!这幸亏是运气好,碰上打了胜仗皇上高兴!若差一点儿的,岂不连命都没了?”
邝不疑小声道:“你家小贺为人精细着呢,我后来仔细一想,他杀世子这事,看着虽莽撞,却真是天时地利人和都算上了。你看皇上虽生气,不也没拿他怎么样么?”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