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一下,又问道:“有件有趣的事,要不要听?”
零落将手中的簿子一合,眼神幽怨地瞪了他一眼,“陆判,能不能别玩了,我马上就要走了。”
陆攸宁一脸遗憾地耸耸肩,“好吧,一点都不好玩。”
他微微坐直了身体,往她身边凑了凑,故作神秘地说:“你知道吗?七爷他们去查春天的私盐案,居然有人阻挡哟!”
零落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远远站着的七爷,说道:“不会吧,私盐案不是已经结了吗?七爷只是去查一些后续的事,不应该呀!”
陆攸宁一晃一晃地点头,“怪就怪在这里,七爷跟你我不一样,他们是带着御史台的文书去的,刑部面前已经结了的案子,御史台可以重新翻查,这是大越例律,也是必备的程序,可是为什么偏偏有人不肯呢?”
零落柳眉一皱,“有鬼。”
陆攸宁还在继续晃,“何止有鬼呀!落落,我们撒出去这么久的网,是时候收回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零落郑重地点头,“我等一下就去下最后一步棋。陆判,今晚我会放消息出来,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
一直没说话的七爷,突然在这时沉声开了口,“草菅人命,中饱私囊,钱袋子让他们把持了这么久,该是交出来的时候了。”
陆攸宁扭头看了他一眼,又回头跟零落对视了一眼,见零落眼里出现了一丝不忍,就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头,说了一句。
“想想那些孩子!”
零落皱了皱鼻子,不悦地理了理被揉乱的头发,转身去拿帽子和大氅,嘟囔道。
“等我的身份摘出来,后面的事随你们折腾。”
“好嘞!”陆攸宁又躺回摇椅上晃荡着,语气惋惜地说道,“就是可惜了我的美人香,少了来者不拒的大树,生意就不好做喽。”
零落只轻哼了一声,弯腰出了暗阁。
从后门出了不起眼的茶楼,零落一路不停直接往玉堂春而去。玉堂春的生意要好一些,也不等跑堂小倌上来,零落径直就上了二楼的雅座。
还是那个临街的房间,只不过里面等着她的人换成了另一个。来人个子不高,身形纤瘦,三十来岁的年纪,着男装一头乌发高束起,眼角有些许皱纹,但也相貌俊美。
是礼乐坊的周尚宫。
看见零落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好看的眉毛轻皱起,一开口的声音细致好听。
“学的规矩都去哪儿了?”清如流水般的声音,带着严厉。
零落见到来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敛笑低头蹲身行礼,“零落见过大人。”
“嗯,免礼吧!”周尚宫抖了一下衣袍坐下来,也招呼零落,“你也不必站着了,坐下吧!”
“是!”零落低眉顺眼很是恭敬地应声,却仍旧站在原地,问道,“今儿怎么是大人来了?”
“今日本官过来,是来传达娘娘的旨意。”周尚宫一边侧身倒茶,一边说道。
零落吃惊地抬眼看向她,连忙撩袍准备下跪,却被周尚宫叫住了,“不必了,娘娘免了你的礼,毕竟,以后你就是平亲王侧妃了。”
“怎么会这样?”零落脸色一白,惊声发问,“零落事成之后还要回东宫,怎么一转眼就要当那劳什子的侧妃?”
周尚宫冷淡又凌厉的视线直射过来,看着零落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终是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子佩废了,先前的人也被肃清,就只剩下一个你了,除了你还有谁?”
零落咬着唇,眼泪摇摇欲坠,委屈地看着周尚宫,带着哭音说道:“再想办法送人进府吧,求大人成全。”
周尚宫皱眉看着她,劝道:“今时不同往日,若是有那么容易,当初也不会将你送进去,你听话,好好嫁给平亲王,好好听娘娘的话。只有这样,你祖母才能颐养天年呀!”
一听到“祖母”,零落的眼泪便滚滚而下,哽咽着问道:“请问大人,我祖母她还好么?”
“很好,你放心!娘娘安排了一处宅子,买了下人伺候着,等事成之后,就接你去看她。”周尚宫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茶杯遮住了眉眼。
零落也紧紧地盯着她,水眸深处掩藏着不为人知的冰冷,颤抖着声音说道:“可是……可是零落的身份……怎能入玉碟?”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周尚宫缓缓放下茶杯,声音又冷了一些,“今年皇后寿辰会特赦一部分宫奴,我已经将你的名字报上去了,会给你一个家人子的身份,做个侧妃,足够了。”
零落垂了头长睫低覆,行礼道:“零落谢过大人!”
“零落,你可知这是天大的恩惠,以后,不止你有了个前程,就连你的祖母,也不必再东躲西藏了。”周尚宫肃声说道,“娘娘对于你们家,可是有再造之恩。”
“是!”零落撩袍跪下来,心中的惊喜让她微微颤抖了身体,眼泪更是不停地往下掉。
“快起来。”周尚宫上前将她搀起来,见她泪水涟涟的样子,笑着碰了碰她的脸,说道。
“你这傻孩子,你看娘娘对你多好,别再想着殿下了,以后好好跟在平亲王身边,殿下不会亏待你们祖孙的。”
零落掉着泪说不出话来,只连连点头,深吸了几口气,才不解地问道:“零落不明白,那平亲王府,以前也不是没安插过人进去,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周尚宫脸色一僵,表情阴狠地说道:“还不都怪那幽冥三司,最近有消息传出来,幽冥三司正在朝中活动,为了不引起陛下的怀疑,有些事自然就不能做了。”
零落漆黑的眸子沉了沉,问道:“幽冥三司是什么?”
周尚宫顿了一下,瞄了一眼她清灵的眼睛,说道:“你就不要问了,最近都要好好看着平亲王,靖阳侯咬掉了子佩,这笔账娘娘迟早都要跟他讨回来。”
零落慢慢眨了眨眼睛,有些无辜地看着她,说道:“这跟靖阳侯有什么关系?”
“你什么意思?”周尚宫面色一沉,厉声问道。
零落害怕地一抖,咬唇说道:“我正要说这事,大概十日之前,子佩将绿竹推入了睡莲池,害绿竹生了好大一场病,绿竹就跟我说过,一定不会放过子佩。我先前没觉得她能做什么,直到子佩姐姐出了事,我才反应过来。”
“还有这回事?”
“是,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前后不过几日时间,我还来不及禀报殿下,而且,我之前已经提醒过殿下,绿竹是文王殿下的人。我先前也跟殿下说过,那个绿竹好像跟户部侍郎钱大人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零落满意地看着周尚宫越来越铁青的脸,再慢慢加上一句。
“子佩姐姐就是被绿竹害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