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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泼墨一般的黑。
漫天的血红扑面而来,满头满脸都是刺鼻的血腥味,那铺天盖地的味道,将人密密实实包裹起来。那些罗刹般的厉鬼,冰冷雪亮的剑锋,不停从眼前晃过,小小的女孩倒在地上,娘亲的手臂还环在她腰间,但是再没有了往日温暖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冰冷。
她紧紧咬着唇,黑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家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最后只剩下年迈的祖母,她听不清是谁在跟祖母说话,也不知道他们在说着什么,她只知道祖母的冷笑声,比夜里的寒风还要刺骨。
“……你不得好死……”
祖母阴冷的咒怨,被寒风卷起又抛下,震得耳膜生疼。
她看着那剑锋举起,她看着祖母朝自己绽放出世上最慈祥温暖的笑,她看着那鲜血蓬勃而出,带着祖母的味道。
又是这个梦,零落一直都知道自己身在梦中,这个梦从四岁开始,就一直伴随着她,整整十二年,那记忆都不曾减淡半分。
她咬紧了牙关,身体瑟瑟发抖,感觉自己被那一片血红淹没,那让她呼吸加重,近乎窒息。
“零落……零落……”
有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唤,一声接一声。
“零落……零落……”
“呼……”
零落陡然睁开了眼,终于从梦中醒过来,就着微弱的烛光,眼前是金玉担忧的俏脸,零落还有些恍惚,眼睛瞪得大大的,视线游移涣散。
她的意识依旧模糊,却几乎是自然而然地就问了一句:“孟公子呢?”
一直守在旁边的金玉大声地啜泣起来,张妈妈也凑近来,哽咽着说道:“姑娘放心,没事了,都没事了!”
零落的眼珠都不曾转过一分,似是彻底放下心来,又闭上了眼,这一次终于安然睡去。
再醒来时,不知已是几日之后,这一次,零落是被一阵刺骨地疼痛唤醒的。
“啊……”
她在梦里长喘了一口气,便悠悠睁开了眼。
“醒了。”
熟悉的声音,让零落有瞬间的呆愣,很快这声音又响起。
“喝口水,润润嗓子。”
零落被抬起上身,她身体软绵绵的任由人折腾,就着男人的手喝了一小口寡淡无味的温白水。
“慢慢咽,别急。”男人叮嘱她。
她将水咽下,才觉得头脑清醒了些,小腿还疼得厉害,她的视线不觉就看了过去。
“放心吧,虽然有些麻烦,但好在还能站起来。”男人安慰她。
零落慢慢翘了翘唇,哑着声音问道:“陆判,你怎么来了?我睡了多久了?”
陆攸宁发出一声轻笑,“一醒来就问这么多问题,看来是没什么大碍了。”
“你还没回答我?”零落紧追不放,“这里是王府,你怎么会来?”
“我与平亲王本就算旧识,这王府里有两个伤重快死的人,你又整整睡了五日,除了我又有谁能登门呢?”陆攸宁拉长了语调,说得理所当然。
但零落的注意力显然没放在这上面,而是默念了一声:“两个人?”
又立刻追问:“孟公子怎么样了?”
陆攸宁将她眼中的急切看在眼里,叹气道:“他在昏迷之前念着你,你一醒来问的也是他。落落,那个孟公子,对你来说,不一般吧!”
零落怔了一怔,耳根隐隐发热,“我是他救回来的,问问怎么了?”
“没怎么。”陆攸宁没再深究,慢慢说道,“他替你挡了箭,身上多了好多个血窟窿,差点就变筛子了。”
零落心里一紧,软软揪住他的袖子就要坐起来,被陆攸宁按住了,劝道:“好在他底子好,撑过来了,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你的腿伤上加伤,有些不好。”
“你不是说还能站起来么?”
“能站起来,怕是以后你这腿也要和你这腰一样,受不得半点凉气了。”
“无妨。”
零落软软说完,神情又开始疲倦起来,却掐紧了手指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靠在他怀里近乎无声地问道:“你跟七爷都回来了,文王怎么样了?陛下如何了?”
陆攸宁皱着眉,满眼的心疼,一边轻轻按住了她的睡穴,一边低声安抚:“每个人都很好,安心地睡一觉吧!”
她知道他的想法,只顺从地闭上了眼,模糊地说了好,便彻底地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