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攸宁不慌不忙地收走了越帝身上最后一枚银针,见他脸色一点点变好了,才起身看着她,问道。
“怕吗?”
零落娇俏一笑,“好久没摸过剑了,就怕不适应。”
陆攸宁朝后招招手,身后人立刻就送来两把剑,他把其中一把递给零落,“你好久没用了,我重新帮你磨了。”
就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零落利落地接过剑,径直从高台上下来,走到了同样瞪大了眼睛的金玉面前。
“你留在这里保护定妃娘娘,我很快就回来。”
金玉的视线一直落在她握剑的手上,“你……怎么?”
零落没有解释,再次叮嘱她:“记得我的话,好好待在这里,不要怕,我很快就回来!”
……
直到过去了许多年后,还有人会提及那一天,那场百年难遇的暴风雪,和那个面对千军万马也毫不退缩挥剑迎战的绝美女子。
那一场苦战,从黑夜到白天,又从白天到黑夜,整整打了三天,她硬是没让叛军踏进宫门一步。到了第四天,风雪不停,叛军却似乎乏了,从进攻改为围困,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零落与陆攸宁背靠背坐在集英殿门前的石级上,眼前是被寒风撕扯着的雪花,密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身后是紧闭的殿门,二人身上的银甲被染得通红,她的脸却比这漫天飞雪还白。
“明天就是新年了,这个除夕真是让人永世难忘啊!”陆攸宁感叹了一句,然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零落也跟着笑了,“过年了好,昨日袁彦明不是还让人在宫门外大骂,说让我们活不到过年嘛!”
“哈哈……”陆攸宁仰天大笑。
天色昏暗得分不清白天黑夜,从南边又传来一阵急促的号角声,让陆攸宁愤愤收笑,呸了一声。
“看来这袁老贼真急了,南北轮换不停歇呀!”
零落却望了望暗沉沉的天空,说道:“也许,七爷回来了!”
陆攸宁“噌”了一下转身过来,惊喜而急切地看着她,“消息不是断了吗?还是他事先就给你放了信?”
零落保持着那个望天的姿势不动,眼睛却眯了眯,“七爷肯定回来了!虽说我们被困的这几天不能与外面联系,但是宫外的谛听绝对把消息放出去了。陆判,我们一定会胜利!”
陆攸宁微微一怔,他听懂了她的意思,苦涩的笑意从脸上一晃而过,然后重重地点头,利落地起身站好。
“陛下昨日又昏迷了,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里面的人!”
他大步进了殿,零落也重新站起来,就在同时,她发现连日来的风雪突然小下来,狂肆的鹅毛大雪变得温柔美好了,宫殿外的红梅枝在北风的抖动中露出鲜艳的枝丫,娇艳欲滴的花朵崭露头角,发出沁人心脾的花香来。
南宫门的号角陡然变了曲调,激烈的战鼓也响起来,那动静,像是冲锋而不是守卫!
零落心尖一跳,拔腿就往外跑,还没到宫道尽头,一名传令兵已经高喊着跑近来。
“袁大人回来了……袁大人回来了……”
零落已经顾不得再去叫陆攸宁,直接往北宫门奔去,一路跑一路大喊。
“保护陛下,清除叛军,与岳王殿下汇合!”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给叛军迎头痛击呢!
苦战三日,几乎已抱着必死之心的将士们,终于等到了援军,这一瞬间被激起的热血,足够阻挡拼杀尽千军万马。
北宫门终于打开来,这一刻,幽冥三司的成员,无论男女都举起刀剑,合在羽林军的队伍里,嘶吼着冲锋而出。
零落也混在队伍里,不知什么时候陆攸宁就到了她身后。
“这么痛快的时候,怎么可以少了我!”
“来,我们一起杀出去!”零落正好斩落了一名叛军首级,抖了抖剑锋上的献血。
这一仗,是几日来最痛快淋漓地一场,天昏地暗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直到,不知又从哪里传来一声惊呼。
“平亲王回来了……平亲王回来了……”
随着这个消息如春雷一般地在战场上炸开,叛军越来越慌,惊慌失措地四下逃散,不出半个时辰就死的死降的降。
零落剧烈颤抖的手才终于握不住剑柄,那个从风雪深处狂奔过来的玄色身影,将鲜红的泥浆带起半人高,他不管不顾地狂奔而来,老远就向她伸出了双臂。
然而她的双臂再提不起来,只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嘴唇动了动。
“我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