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嘉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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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昌侯是第一个得知月升公主将要到访的人,三个月前,他收到了大司徒亲手所书的密信,信中便交待了此事,要他好生准备。他看了信,第一时间却觉得惶恐。公主到访,当以礼相迎,上谷虽是边境重镇,却远没有能够接待公主的宅院,平昌侯府倒是绰绰有余,但平昌侯却万万不敢。而三个月时间,却又完全不够建一座宅院。

大司徒信上淡淡写过,柳桥往东十五里,浴安河边有清华水木,虽值隆冬,却也能让公主一饱大靖风土。平昌侯看到此处,只觉得冷汗连连,半年多前他私下起了一座新宅院,就在柳桥以东,浴安河边。

浴安是大盈河的上游,有地下热泉,因此即使严冬也不封冻,是上谷难得的冯月宝地。盖宅院这事儿他从来没声张过,用的也都是嘴最严的自己人,因为大司徒最厌恶奢华风气。

以前汴京路面肮脏泥泞,达官贵族有时不得不需要走路的时候会在地上铺毯子,结果最后愈演愈烈,发展到用绸缎织锦甚至鲜花羽毛来铺路。结果还没等平昌侯效仿,大司徒就下令,大靖之内谁敢再行此事就斩断他的双足,不少贵族就是这样失去双腿的。

平昌侯只得将自家宅院改做公主别墅。

公主到达前夜,镇边军彻夜整装,前去土城恭候,鸿胪寺也使少卿并丞、主簿等清点仪礼,以备第二日使用。而作为皇室分支,平昌侯自然是不用屈尊迎接,他却不知为何有些心神不宁。

一月前他写信恭请大司徒为别墅赐名,至今还未收到回复,院内其他各处匾额倒无所谓,他自己门下清客早就拟好了,反正公主是外邦人,也看不懂文章之中的奥妙。唯独正门匾额不敢乱题。

平昌侯在汴梁面前一贯谨小慎微,因此一直拖到现在。

眼看明日公主就要驾临,匾额却还没确定,平昌侯心神不定,正在厅里来回走动,忽然间有人通报也不通报,推开门长驱直入。

“滚——”他后半句还没说出口,表情就凝固住了,愤怒的神情飞快地被惊恐取代,“大、大司徒!”

他脚下一绊,差点摔倒,口中手上却仍不忘行礼:“见过大司徒,见过大司徒!”

“嗯,”来人简短地一颔首,指了一下椅子,“坐。”

从辈分上来讲,大司徒李和彧与平昌侯李和乾同为堂表兄弟,先帝在世时,目光炯炯,龙神马壮,而子辈却大多身体孱弱,因此不立太子,改立皇太孙,谁料不满三年山陵突崩,皇太孙年幼,将将才满五岁,因此依据先帝遗诏,命叔父李和彧为大司徒,代理政事。现今靖国,只知有司徒,不知有皇帝。

平昌侯脸色煞白,僵硬地摸索着坐了下来,他之前完全不知道大司徒会来。

“我已看过了,园子不错,不至于怠慢了公主。”大司徒不作寒暄之语,“只是为何正门没有匾?”

平昌侯立刻起立,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恭候大司徒赐名。”

大司徒想了一想,淡淡道:“就叫留云间吧。”

平昌侯一听,背上又是一阵汗。

他在诗词歌赋上没有天赋,可是“留云间”这三次太过于直白,世人皆知月升公主以白云为名,虽然蛮族不避尊名,但直接写“留云”二字,意思却太昭然若揭了。

平昌侯的脑筋在不入流处钻研很快,他先是觉得不好,后来又马上想到,大司徒已近而立,却只有两位侧妃,莫不是这次公主到访便为的是此事?他一想到这节,立马恍然大悟,嘴上连连说:“这名字好!”立刻吩咐下人连夜去办。

他再回头看大司徒,大司徒的嘴角有了一丝笑意,于是他放下心来,嬉皮笑脸地说:“早就听闻月升有一公主,今日有幸得见,多亏司徒啊!”他自以为猜中了司徒的心事,说话就有些放肆。

大司徒没有与他见怪,反而说:“在汴梁也有听闻云中君的美名,不知其妹何如。”

“那自然是更美!月升出美人,可惜我没福,家里个个丑陋不堪。不及大司徒啊。”平昌侯听此,心下大定。

“侯爷玩笑,我可是知道,你府上有一位先帝御赐的月升美人。”大司徒轻轻一笑,端起茶盏品了一口。

平昌侯一愣,后知后觉才想起是谁,立刻嫌恶地说道:“哦,司徒说那只狗奴啊,且不说现在早已年老色衰,就是在当时也很难称得上美人二字吧?”他刚说完就觉得此话对于先帝大为不敬,于是连忙又说,“再说先帝赐我的是奴隶,我若待之以美人,那岂不是不尊重先帝,更对不起靖国死去的成千上百的将士吗?”

“乾兄说得对,是我唐突了。”大司徒放下茶盏,一句话又说得平昌侯提心吊胆起来,“那奴隶现今可好?”

“先帝御赐,自然是不敢损伤性命,锁在柴房里做饲育之事。”平昌侯连忙回答。

“哦?所养何物啊?”

“是他所生的两个贱奴,不知与何人通奸,但我也不好平白无故地杀生,于是便准许他养在柴房。”

大司徒微微一笑,“如此,算是不负先帝。上天有好生之德,虽然他当年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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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无数我健儿性命,现今平昌侯以直抱怨,想必他也无话可说。”

一席话说得平昌侯心里又暖了起来,连连称诺。

第二日旁晚,方有镇边军的将士来报,说公主已至。

平昌侯于是随大司徒前去城外别墅迎接。公主于城外官道先至,司徒沿城内小路后至,论礼,大靖应执主人礼前去迎接,司徒却不疾不徐,驾牛车慢悠悠而往。

平昌侯沿车边步行,他身姿肥硕,不利于行走,没走几步就满头大汗,因此忍不住试探说:“司徒,我们还是乘马吧,莫要教公主久候。”

大司徒没有作答,他噎了一下,也不敢再问。过了一会儿,只听大司徒悠悠地叹:“隆冬雪深,十年前我过上谷时,却记得田间阡陌花开。”

平昌侯不解其用意,只得称是。

“那时候的月升可谓强敌,铁骑一往无前。但现在代勒死了也有七年了,乾兄,你离月升最近,以你所见,它最近如何了?”大司徒谦和地问。

平昌侯平日里只知拦权弄钱一事,此刻突然被问道,只得结结巴巴地恭维:“那自然是一蹶不振。月升虽然出产矿产香料,但是我们大靖不与他们通商,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种种地,放些牛羊过日子呗。”

“是啊,商贾一事,对月升打击极大。”大司徒点了点头,转而又问,“乾兄,你可知公主此次前来意欲为何?”

“难不成是为了通商?”平昌侯脱口而出,又见司徒勾唇一笑,于是试探性地低声问,“难道公主有意与我们婚好?”

司徒转过头看着前方,“汴梁与月升,风物全不相同,八万里路,云月难旧。我不愿公主离乡。”

平昌侯闻言一愣,既而忽然打了个摆子,“司、司徒!我我我已有发妻!”

司徒却淡淡地说:“我听闻嫂嫂在积岩寺带发修行已有三年了。”

平昌侯的脸涨得通红,眼睛却发亮,忍不住把手搭上牛车的车舆。

司徒微微一笑,“乾兄,我与你同为李家血脉,公主若有意,万勿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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