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妖的经历?九婴的下落?金府的近况?好像都没什么值得额外补充的关键点。谢刃觉得自己宛若正在被强迫考科举的无辜屠夫,虽然每个字都会写会念,但连在一起肯定是考不中状元的。
磨磨蹭蹭半天,终于挤出两句金洲在刚刚听说谢府已经不归鸾羽殿时的窘状,读起来还不太通顺。柳暗花明没有村,谢小公子选择自我放弃,他丢了笔往桌上一趴,耍赖地说,我真编不出来了,要么你打我吧。
面对这么一个奇诡结果,风缱雪胸闷,只好直白地提醒:“你就不打算同你爹娘说说我?”
“……”
在一片寂静当中,谢小公子缓缓坐直,又缓缓抓过笔,再缓缓扭头,对目光幽幽的心肝挤出一个非常讨好的笑容。
大概就是“我……知……道……错……啦……”之类的意思。
写,这就写。
写光这一叠纸都没有问题!风缱雪单手撑着腮帮子看他写,一边看一边问:“我真有你写的这么好?”
谢刃不假思索地回答:“没,你比我写的好多了。”
风缱雪问:“那你为什么不能有多好写多好,却要藏着掖着?”
谢刃一本正经地回答:“全写出来多没意思,得为将来的见面留点惊喜。”
风缱雪想了想,也行。
谢刃将家书折叠整齐,装进风缱雪准备的传音木雀,撒手放上天后,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奇怪:“你有没有觉得,今天这只木雀好像飞得特别缓慢?”
“嗯,二师兄就是这么设计的,可能比你的木雀要多飞一天吧。”风缱雪拽着他的衣袖,“去睡觉。”
谢刃不理解:“木雀不都是飞得越快越好,你师兄为什么要反着来,有什么特别的深意?”
“没有!”
“哦。”好凶。
墨蓝色的丝绒天幕上,小小的木雀正“吭哧吭哧”地使劲飞着。除了带着家书,腹中还夹了一个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豪华乾坤袋,其实也没装什么稀罕的东西,无非就是一尺多高的红玉珊瑚啦,整捆整捆的金丝云凤碧瑶枝啦,满满一大琉璃罐的玉蜂浆啦……加起来勉强值个十万玉币吧,琼玉上仙觉得自己还是比较收敛的。
不错,满意。
他趴在床上,命令:“你快睡觉。”
“我是想睡的,但你不是一直在扯我的头发和寝衣。”谢刃道,“都快被你扒光了。”
风缱雪好心地帮他理理:“好了。”
谢刃握住他的手腕:“这么高兴啊?”
风缱雪:“嗯。”
谢刃也跟着笑,伸手将他搂进怀里:“真想快点带着你回杏花城。”
两人又在被窝里说了一阵话,直到后半夜时才睡着,反正第二天也不必早起——“幽萤长弓”现世,睡不着的该是聚光坛那一窝。
在风氏与飞仙居的作用下,关于鸾羽殿挖出上古邪弓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修真界。
不亚于万吨炸药被引燃,幽萤长弓,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如平地滚惊雷,足以震掉所有宗门的下巴!有人不解,不解为何在数千年前就被曜雀帝君焚毁的邪弓,如今竟然又冒了出来;有人怀疑,怀疑消息的真假;而绝大多数人则是又惊又疑又怕。
怕什么?
烛照是神剑,凛然疾行天地间,斩杀妖邪数万,是何等光芒耀眼!可就算是这么一把毫无邪性的正义之剑,在失控后都需要大批修士舍命镇压,更何况是与烛照同体共生的幽萤,还是天生带有邪灵的幽萤?
这……
眼看许多宗门都已经动身前往春潭城,剩下的那一部分也坐不住了,听传闻里的意思,那长弓虽然重新现世,却尚未恢复灵性,只是一把死物,死物有何可惧?倒不如趁早与风氏会合,大家一起将幽萤给毁了,往后还能重重记上一笔功劳!
于是天上的飞剑数量骤然翻了十余倍。
这件事闹出来,最高兴的当属春潭城的诸多商户,做生意哪有不爱人多的,一时之间,真是洛阳酒贵,洛阳房贵,洛阳什么都贵。
这日午后,谢刃与风缱雪来城中接人,结果被挤得走不动道,想去白鹤托举的亭子里喝杯茶,一样没能寻到空位置。谢刃御剑站在空中,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一片头,感慨道:“这么多人加在一起,总能敌过九婴了吧?”
“兄长说城中住着的,只是三成,另外三成在城外露宿,余下三成还在路上。”风缱雪道,“不必心急,多等几日。”
“鸾羽殿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金泓他们按理来说,总该先回来一趟。”谢刃道,“也不知怒号城那头怎么样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落梅生与兄长先后派人去提醒金泓父子,风氏还额外加派了人手,不会出事的。”
提到这个,谢刃又想起了还在苦苦埋伏的、倒霉的朋友小何。
无处话凄凉,惟有泪千行。
“他们来了。”风缱雪对着远处挥挥手,笑道,“这里!”
“阿刃,风兄!”璃焕拉着墨驰,风风火火御剑而来,一见面就抱怨,“说好的要接我们,站在半空算哪门子接法,害我们在城门外等了半天。”
“站在半空就不错了,这里到处跟煮饺子似的,闹得慌。”谢刃给了他一拳,“就你们两个?”
“怎么可能。”璃焕压低声音,“斩杀上古妖邪,咱们长策学府哪能躲在后头,竹先生将所有十六岁以上的弟子都带来了,不过大伙暂时还不知道九婴一事,都以为是来看幽萤的。”
墨驰也问:“这回的九婴当真如此厉害?”
“厉不厉害,反正也就剩最后两颗头了,哪怕跟着凑个热闹都不亏,以后想要还没有。”谢刃揽过二人的肩膀,“走,先带你们回鸾羽……嘶,不是,刚谁掐我?”
风缱雪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我没有。
“我掐的你。”墨驰捣了一胳膊,“别着急回去啊,那儿好像是秦淮柳氏。”
秦淮柳氏来了,柳辞醉自然也来了,于是原本就迈步艰难的长街,立刻被堵得更加水泄不通。无数年轻英俊、或者年轻不英俊、或者既不年轻也不英俊但是十分自信的男性纷涌出客栈茶楼,想要一睹第一美人的风采。
风缱雪看了一阵:“我觉得崔浪潮好像又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