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归道,“你与风公子进入鲛绡图后,许久未见动静,我们三个便打算先在石窟内找一圈,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出口或者机关,那条暗道没走几步就到了头,墨驰便提议下水去找,谁知我们刚一潜入深处,就遇到了一大群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八何罗。”
凶残程度比起最初在沙滩上遇到的那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石窟内又无法用符咒,三人只得暂时避往水底大船,一只只巨大的触手却也跟着攀附过来,打得腐朽船舷碎成块块木渣。
谢刃猜测:“所以你们也就躲进了鲛绡图?”
“不然呢,你独自去打几百只八何罗试试。”何归将烧饼塞给他,“璃焕受伤了,不过不严重,墨驰正在替他换药。风公子的伤我们也替他处理过了,听说这里的九婴找到了灭世剑?”
“嗯。”谢刃要了壶水,将鲛绡图里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又道,“我以为烧毁了多重世界后,图中的所有人和物就都会回到现实中,怎么一觉醒来,竟然还在这破图里头。海里有那么多鲛人,你有没有去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问了,他们不知道。”何归道,“鲛人们说,鲛绡图内共有世界四十九重,平日里鲛群住一重,九婴用四十七重。而此番你的红莲烈焰焚毁了整整四十八重,这是最后一重,我们也研究过,此处的天地的确不是普通鲛绡,但具体是什么,连鲛人自己都摸不清。”
“没说谎?那群鲛人先前可是九婴的下属。”
“应当没有,我们三人撞进来的时候,风公子正在海里给他们疗伤,身边还围了许多小鲛人,像是关系不错。”
谢刃看看四周,继续问:“那你猜九婴是出去了,还是也躲在这一重世界中?”
何归摇头:“管他在哪,总归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你虚耗太多,灵力时而如火,时而又弱得几乎探不到,还是先将自己养好吧。”
谢刃心事重重地靠回礁石,又将沾满沙石的右手举到他面前。
何归:“干吗?”
谢刃道:“在砍灭世剑时,好像有人在帮我。”
“帮你,风公子?”
“不是。”谢刃迟疑,“或者也不算有人帮忙,就是似乎有什么东西附在了我的灵脉中,爆发了一瞬。都说灭世是上古第一妖剑,但我却觉得当时只要再多用三分力,就能当场将那玩意劈断,没感觉到它究竟‘上古第一’在了何处。”
“这么邪门,会与你最近一直在练《离寒诀》有关吗?”
“《离寒诀》是为了剥离灵火,与这没关系。而且我在刚找到阿雪时,分明就无法焚毁那一重世界的鲛绡,怎么突然就又能把整张图都点燃了?”
何归纠正,你没有点燃整张,你还剩了这最后一个壳子。
谢刃懒得与他斗嘴,依旧盯着自己的掌心看。灵脉内的那股力量似乎已经蛰伏了回去,但残留下的温度还在,滚烫的血液灼得心也跟着烫,有些许难安。
“你也别焦虑,有什么事出去再想。”何归及时按住他的肩膀,“万一钻进死胡同,在这当口入魔,谁能拦得住你这横冲直撞的纵火犯。”
谢刃将手重新埋回冰冷的沙地中,尽量让思绪平稳,闭目凝神调息。心间的燥意逐渐平复,脑子里却又不受控地想起了另一件事,在漫天漫地都是滔天火海时,自己在昏迷的前一瞬间,看到的却好像是……白色的大雪?
他越想越不对,索性将水妖叫过来,问他火海之后发生的事。
“火海之后?”水妖表情茫然得很,“我不知道啊,当时所有的世界都被烧毁了,我只能拽着天道长和鲛群往下掉,最后稀里糊涂就掉到了这里。”
“那火是怎么熄灭的?”
“没怎么熄灭,这一重世界压根没起火。”
“也没下雪?”
“……没有,鲛人说图里四季如春。”
谢刃依旧将信将疑,又走去海边。一群小鲛人正趴在那里分糖吃,因为自幼就生活在图中,他们并不知外界险恶,也不怕陌生人,反而笑眯眯地挥手打招呼。
“你也要吃糖?”
“不吃。”谢刃随手抱过一个小鲛人,“跟哥哥说说,这里下过雪吗?”
“没——有——”一群稚嫩的嗓音扯成一样长,一本正经地否认,像是经过排练一般。
谢刃教育:“小朋友不可以撒谎。”
“是没下雪呀,真的。”小鲛人甩着尾巴,“不信你去问我爹娘,他们肯定也说没有下雪。”
谢刃将他放回海中,又去问了何归。
何归莫名其妙:“这里下什么雪,你烧迷糊了吧。”
谢刃:“……”
璃焕也道:“我们进来的时候,这里就是这样了,阿刃,你为什么要到处问人有没有下雪?”
“因为我确实看到了,我好像还感觉到了。”谢刃坐在沙滩上,满脑子疑问,“幻觉吗?”
“可能吧。”墨驰替璃焕换完药,“风兄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但不知道为什么,灵力虚耗得似乎比你还要厉害——”
话没说完,眼前的狐朋狗友已经跑没了影。
璃焕十分吃惊:“人家刚刚就稍微咳嗽了一声,动静那么小,他怎么跟听到哨似的就蹿过去了?”
墨驰答:“欠债。”
何归:“……”
“阿雪。”谢刃扶住他,“伤要不要紧?”
“我没事。”风缱雪道,“看到墨驰他们来了,我便想休息片刻,没曾想睡到了现在,你呢?”
“我也没事。”谢刃试了试他的灵脉,皱眉轻问,“除了肩膀,还有哪儿受伤了?你的灵气不稳,不像只有这一处伤。”
“摄魂术,在对付九婴时也虚耗太多,不要紧。”风缱雪道,“鲛群基本上都在这,缺的两个,一个是红衣鲛,另一个是他的妻子,那名被九婴附身的鲛女。”
谢刃取了条帕子替他擦脸:“红衣鲛是鲛村首领,平时和九婴来往密切,八成已经被他带走了,至于鲛女,你已经尽量拉她了,不必自责。”
“我没自责。”风缱雪道,“是她自己挣脱的,还咬了我一口。”
谢刃急忙拉过他的手腕一检查,果不其然,两排深深的血痕,一时又怒:“她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