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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豫大计(1 / 2)

既然新年已过,年前暂时按下的事情也到了逐一解决的时候。

花春想惦记母亲花龄,不忍母亲以一己之力与花家几房相搏,却又不被母亲允许插手花家事,只能三天两头往娘家跑,关心花龄身体健康与饮食日常。

日子转眼迈进二月,但春还未至,朝暮寒风仍料峭,容苏明不忍花春想两边来回跑,干脆搬来花龄这里小住。

说来也巧,这日早间,容大东家打马去上工,走出巷口时,竟在路边早餐摊子上瞧见了余庆楼易墨易大东家。

这位易大东家知性温婉,常以素净打扮示人,虽谈生意时偶见淡妆,但此人举止谈吐不俗,如何看都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

便是眼下坐在嘈杂的早餐摊棚子下,周遭尽是黔首九流,她那出尘气质也是无可遮掩的一份遗世独立。

容苏明心下一转,干脆打发迦南先去铺子,自己栓了马来到棚子下。

且当没看见那边坐着的易墨,她随手将马鞭子别在后腰,边寻空位置边朝灶台方向喊道:“老板,半张葱油饼一碗苞米粥。”

“半张葱油饼,一碗苞米粥,客自寻了座位,饭这就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应下容苏明的话,转身去向灶台前忙碌的身影报饭。

这一片住的都是歆阳寻常百姓,他们平平淡淡,毫不起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都要为生计而奔波劳碌,那些早起赶工来不及做朝食的人,便会图方便而跑来早餐摊子吃朝食。

眼下是客多时,棚子下坐着很多人吃饭,饭桌不够用,拼座自然有,容苏明特意走进易墨视线里。

一大片黑灰粗布衣衫中出现一袭海蓝锦袍,如何低调也都抢眼,易墨放下筷子招呼道:“容友,这边来坐。”

“易友,巧啊。”容苏明依言到易墨左手边的空座上坐下,老板娘旋即将她点的餐送来。

易墨打量容昭一眼,含蓄道:“记得贵宅在北。”

容苏明笑道:“妻家母就这附近住,我们俩过来小住,有好几日了,今天才巧遇易友,你也住这附近?”

易墨摇头:“路过,顺便吃点东西。”

容苏明笑而未语,低头吃苞米粥,像是当真来吃早饭的。

未几,易墨放下筷子,眉眼温柔却清冷:“容友慢用,酒楼在北,某赶时间上工,得先走一步了。”

瞧着易大东家乘马车悠悠走远,容苏明放下几个铜板欲走,起身后突然眼前一黑,只好含了颗糖到嘴里,再次坐下来休息片刻。

到铺子里上工自然迟到,容苏明才从楼下上来,就见方绮梦抱着一摞簿子靠在她公务室的门框上。

见她上来,这厮颇为殷勤:“大东家您来啦!吃朝食没?毕遥刚买回来的狗不理包子,热乎的,叫她送过来两笼?”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容苏明摇头拒绝,开锁进屋。

方总事跟着大东家进来公务室,把怀里的簿子扔也似的放到书案前,重重喘了口气,“这么厚的簿子,抱着可累死我了,刘三军昨天下午跑我那里要这些时,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呢,中梁那边不是……”

“大东家?”门框被人敲响,打断了方绮梦的话,正是刘三军:“西市药铺的裘管事来了。”

容苏明与方绮梦对视一眼,“他来为何事?”

刘三军叉手:“盖大东家家事,我未敢详问。”

“如此,”容苏明道:“请裘管事进来说话,三军,着人奉热茶。”

刘三军唱喏,离开前顺手关上公务室房门。

容苏明将方绮梦抱来的簿子拿起来,一把塞进书案旁用来放零碎东西的茶几柜里:“待会儿不忙的话就留下来一起见见裘管事,省得你午后再特地往西市跑一趟。”

“还是别了,”方绮梦在屋子那边的立柜前翻找什么东西,立柜里放的都是杂物,她翻得肆无忌惮:“裘管事找你不是因着你家家事么,我避一避的好,况且我跑西市又不止是去药铺,还要去见见其他铺子的管事们,小狗那条逢赌必输的犬绳呢?”

容苏明用戒备的目光锁定方绮梦东翻西找的背影,幽幽道:“好像在最上面一层的格子里,你又准备带我家小狗做什么坏事去?”

方绮梦踮起脚,在立柜最上面一层摸索着:“瞧你说的什么话,咱俩还分你的我的么?你的小狗就是我的小狗,还我让我的小狗做什么坏事去,我有那么缺德么?”

“有,”容苏明坐到书案后,单手撑着下巴:“而且,你是你我是我,要分得清楚些,毕竟花春想都不曾同我说过这种‘你我不分’的话呢。”

“……”方绮梦摸到犬绳,拎在手里抽打了两下自己的衣袖,朝容苏明咧嘴:“她要是说了,你还用这般抓耳挠腮费心思?得了得了,我带小狗出趟门。”

方总事说罢就阔步朝外走去,背后传来容大东家慢条斯理的回答:“哎呀喂不巧,小狗今日在家拴着呢。”

“……”犬绳被人从门外扔进来,忒野蛮了几分:“容苏明,我去你二舅姥爷的狗在家!”白瞎了她刚才那般的殷勤哦!

裘管事正好从楼下上来,恰巧听见总事在骂大东家,当即就吓得两腿哆嗦心如擂鼓,忙不迭退让到旁边,叉手给炸毛的大总事让路。

“裘管事来了,”方绮梦从旁路过,给裘管事回叉手礼,丝毫没有刚才骂容苏明的厉害劲儿,换得好一副正经嘴脸:“大东家正在等着您呢,从西市来一趟不容易,您快快里头请罢。”

“是是是,多谢大总事提点,多谢……”裘管事客气寒暄,后背已经冒汗。

方绮梦直行离开,往西边自己的地盘儿走去,裘管事偷偷瞧她背影。

方绮梦——这个女人不过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平时行事风火,瞧着不大靠谱,实则城府深不可测,且智计应事之速非比寻常,自大东家而下,丰豫理事管事近百人中,未有一人能与之匹敌。

这样一个人都能鞍前马后地跟随大东家办事,可见大东家更是山外之青山、楼外之高楼。

他裘标虽年过半百见多识广,但却不能保证行事说话不被大东家看穿真伪。

来前辛苦准备的那套说辞看来是用不上了,还是见招拆招罢!

公务室的门未关,裘管事从门下就开始告罪,委屈得带上了哭腔:“大东家!大东家恕罪啊!!”

几息后,容苏明的声音才温温和和从里面传出来:“裘管事言重了,进来细说便是。”

裘管事迈步进去,送茶的人刻意又等了片刻,才端着两盏茶从隔壁茶水室进大东家的公务室。

卫遥知将茶盏放到容昭手边的茶几上,容苏明靠在椅子里低头翻着账簿,连眼都没抬,裘管事坐在靠窗的方椅上,正用袖子擦眼角。

卫遥知给裘管事奉茶的动作算不上太恭敬,茶盏放到茶几上,茶盖振得轻轻一响——她气这些老东西们,六七年都过去了,还是惯会用这个老招子推脱责任!

裘管事虽在容苏明面前哭弱,但怎么也不能让个家仆作践轻视,他刚准备开口说点什么,那边就传来容苏明的声音。

淡淡的,偏冷,让人听不出情绪:“遥知,你方总事要领小狗出去,我把它留家里了,你回家一趟给你方总事把狗牵过来,她过会儿还要去西市。”

对于本该在堂前巷别院的卫遥知的突然出现,容苏明似乎没有丁点的意外。

“是,我这就去。”卫遥知捡起递上的犬绳,瞪了裘管事一眼才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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