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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狈而去(2 / 2)

困倦的人把脸往容苏明颈窝埋了埋,嗅着熟悉且让她安心的淡淡奶糖味道,沉沉睡了过去。

容苏明亲吻姑娘额间,自言自语低喃道:“是呀,得等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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歆阳大牢共城南和城北两座,城北收押的是活犯,关上几年就能再活着出去,城南则正好相反,凡进此牢者都是重囚死犯,十之八/九活不到秋后,也十之八/九都是温离楼的缉安司送来的。

戊字地牢里的那位,是城南大狱自温离楼上任以来收押的头一个人。

机械控制的升降笼又一次从井字入口落下,狱卒提着食盒从里面出来,恭恭敬敬给一袭囚衣的人送至桌前,叉手道:“大人请用饭了。”

“多谢,”易墨捧着挂在手腕上的铁锁链,丁零当啷从那边走过来,问道:“下午可有人来见我?”

狱卒边把食盒里的饭菜往桌子上摆放,认真道:“回大人,小人午末上职,期间无客请见大人。”

“如此......”易墨入座,瞧着满目菜色开始怔神。

被关至今,她眼看着父亲对温离楼的变相施压愈发厉害,可方绮梦当真一次都不曾来看过她。

春天桃花落尽的时候,她回给心上人的信才写了个抬头,被父亲从云醉军中直接抓回朝歌关在了将军府里。

父亲逼她嫁人,纵使她已入契姐籍,父亲还是不改初衷,这些年来她不断反抗着坚持着,她心硬,她的父亲心冷。

她想尽各种办法反抗,父亲八风不动应付,她从姑娘身份变成契姐,父亲相应而变,给她安排的成亲对象从那家公子变成这家世子,一次比一次难对付。

去年中旬她在一次围猎中受伤,借口到外祖老家调养而回来歆阳,这才知道,原来那个让她心心念念多年的小青梅竟......她百般隐藏,父亲还是知道了方绮梦。

那日在军中,父亲拿着她准备写给方绮梦的回信,叫心腹亲兵拿她回了昆极都护府,至于后来写给方绮梦的决信,则是父亲身边的那个女人口述,由父亲身边一位极擅模仿的文吏写的。

决信,以她的口吻,一高高在上的姿态,将她小心捧在心上的姑娘骂得体无完肤,包括那些对方绮梦来说,属于噩梦般挥之不去的过往,以及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痛苦。

怎么可以这样呢,不能这样啊!

可是她竟然没能拦住,没能拦住这些事情的发生,她的无能,又一次伤害了那个心地善良的姑娘。

她的心上人呐,不会恨她,亦不会憎她,只会在热闹喧嚣的地方呼朋引伴买一通大醉酩酊,然后转身把她忘记,继续像以前一样无悲无喜地过着日子、活着性命,比行尸走肉鲜活,又同行尸走肉无异。

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

狱卒突然去而复返,高兴地冲井下之人喊话,将易墨唤回神来,“大人!有人来探监了!”

慌乱激动中碰翻手边粥碗,刚出锅没多久的热饭洒到身上,手背烫红一片,易墨人生将近三十载,再没哪次比这回更狼狈。

来的自然是方绮梦。

走出升降笼后,公事公办将生意契约放在八仙桌桌角,方总事向易墨叉手,始终眉目低垂,实现落在地面上,“问易大东家安,丰豫不久前停了瓷器生意,在下奉大东家之命前来与您商讨赔偿事宜。”

“赔偿事宜,”易墨把被烫的手背贴在冰凉的铁锁链上,重新坐回长凳上,淡淡道:“大总事与大东家,身份不对如何商量?你能替容苏明抉择?”

方绮梦微微一顿,笑道:“丰豫成立至今,我头一次听见这种问题,看来易大东家还是不了解我们丰豫,像此等生意契约......”

“夜幕浓,又是狂风大雨,”易墨抬眸,神色温柔,“如何此时跑来和我商量这个?”

方绮梦道:“大东家突然吩咐下来的事情,为人下属,我如何不来?”

易墨反驳道:“你完全可以打发其他人来,何况这里是大狱,你没必要亲自……”

“我自找的!”方绮梦突然大声打断易墨慢条斯理的话语,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对方,咬牙道:“我犯贱,我不死心,我主动来找你的你待如何?!”

墙壁上安插的火把摇曳着静谧的光亮,直井式的地牢里,易墨温温笑开,上前一步靠近过来,即使方绮梦连退三步她也无所谓,“会生气就代表我还有机会解释,绮梦,那封信不是我回你的,不是。”

方绮梦摇头,道:“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信里面写的都是事实,失贞、打胎我也都不否认,”

顿了顿,她长叹气,脸上浮起豁达舒朗的笑意,“我本就不奢求还能得到什么,反正人生也就剩下一半,死生无大事,想明白这些后,得与失就都不那么重要了,易大东家你说呢?”

“我是逃出来的,”易墨未接话,反而道:“我绞尽脑汁,只能求助温离楼和容苏明,大晋军政互不牵扯,我父亲拿温离楼没办法,但官场上的关系都是盘根错节的,想来要不了几日我就又被父亲抓回去了。”

摇头,笑意温柔,忽而上前一步取走方绮梦头上发钗,紧紧握到手里,微微笑道:“你是憎是恨是遗忘,如何都好,我心不变足矣。”

她还想再抱一抱眼前这家伙,但想来她的心上人是不会同意的,啧,有点遗憾了。

拿起桌角的契约书,就桌上油灯一过,纸张落地,燃成灰烬,“走罢,”易墨道:“你们大东家吩咐给你的事情,完成了。”

“既然喜欢那发钗,送你把玩也无妨,”方绮梦瞧着地上的灰烬,语气轻快道:“罢,既如此,那就多谢易大东家了,在下告辞。”

不敢争取如她方绮梦,挽留的话语在腹内草稿万万遍,开口却没有半句多愁善感,她的伪装太好,以至于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冷心冷肺的无情人。

人生如戏,唱者假正经,听者最无情。

望着那个一路上升的升降笼,看着笼里那道渐渐远去的身影,易墨握紧了手中发钗。

她挟风带雨而来,却招惹得方绮梦满身狼狈而去,终于还是不得不承认,和父亲斗,她还太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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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阅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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