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苏明起身,逐个往牌位前的长明灯里添油,消瘦使面善的人看起来变得凌厉,说出的每句话都像根烙红的铁针扎进容党心窝:“你想用那份家产重振大成,你怕昱大哥哥依赖我太重,这本无可厚非,但你不该要灵澈性命。”
“容党,阿筝是我唯一的亲人,你要了她性命,你猜我为何隐忍至今而不发?”容苏明慢条斯理添油,慢条斯理说话,有风吹进家祠,烛火摇曳,垂幡摆动,似乎是在应和容苏明的话语。
容党往后退了一步。
他身后,容家所有人都沉默,无论主仆。
吉荣站了出来,来到她男人身后朝家祠里的人唇齿相驳道:“若非是你逼迫我们在先,我们为何要与你过不去?小苏明,做人不能太没有良心了!你阿翁还没出三年祭呢,你休要在我家太猖狂!别以为你用那几个臭钱就可以拿住我家昱哥儿命脉,他可是官!生杀予夺的官!”
容苏明添好油,缓步退到家祠正中央,微抬起头静静注视供台正中间的神龛。
烟雾缭绕中,她道:“祖宗神灵在上,我若对容昱有毫厘不利心思,死后万鬼欺,孤魂无人祭。”
转回身来,隔着半间家祠,长房苏明朝二房老爷冷冷一笑,“容党,断绝关系罢,你我正面较量,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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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争暗斗至今,便是远在朝歌的容昱也都看得分明,父亲容党和母亲吉荣,在堂妹容昭面前不过都是极尽心思的跳梁小丑,捏死大成商号对于丰豫来说简单得如同捏死只蚂蚁。
容昱也知道,堂妹容苏明是个十足的冷心冷性之人,内外都冷,这样的人不仅适合官场,她做什么都能有所成就,是以多年来容昱也未插手过堂妹的事。
他看得清楚,是父亲与三叔做错在先,但苏明的报复也不可谓不重。
这孩子,想要容党余生不安。
年前去朝歌,容苏明把话说得再清楚不过:“大哥哥出手若阻拦,我诚然会有所收敛,但决计不会停止。”
容昱眉头拧出川字,长相与容苏明四分像,面容却更多几分久在官场的深邃:“听说花氏贤惠,嫁来家里后,你的日子变了不少。”
这话没有丝毫威胁之意,是家常闲聊,也是兄长叮嘱。
容苏明松了松压低的眉心,须臾才没好气地哼道:“不愧是当官多年,大哥哥说话掐要害,忒扎人心。”
容昱回身靠进椅子,温笑道:“要你个狭促鬼来揶揄哥哥。”
“已经停不下来了,”容苏明扭头看过来,神色坦然,“你一日居官内阁,我父身后污名就一日难脱,阿筝之死亦难追究,阿兄,此乃死结之一,
你我官商相辅相助,而我终究于你是外人,你父母不会信我助你之心,此乃死结之二。”
搓一把脸,青年原本内双的眼睛因疲惫而显成外双,眼部轮廓更加锐利起来。
想来这个模样的容苏明,才真正脱去了平时亲切随和的伪装,露出原本冷漠狡诈且凶狠的脸庞:“阿兄想见到的和睦场面,今生怕是难以成真了。”
“苏明——”容昱叹气道:“人总是要往前看的,陷在过去的对错中挣扎无有丝毫意义,大伯父以及阿筝的事情……若你同意,我劝父亲与三叔父到大伯父坟前磕头认错。”
容苏明道:“那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抽咱们阿翁的脸么,所重无非生前身后名,我的不孝,还未到那个地步。”
“那你待如何?”容昱也不费那个精力猜来猜去了,官场上的心思已经让他够累了,“说出来,阿兄全你。”
容苏明摇头,道:“死结就是死结,当年你爹以容氏之名将我赶出家门时恩怨其实已断,但如今你的官越做越大,你爹娘的疑心便越来越重,没办法,
只要阿兄信我,便任歆阳家里斗着罢,不死不休,不破不立。”
这便是容苏明的法子了。
既然得不到信任,那为何还要徒劳去挣信任?不如干脆就彼此恨着憎着罢,省得某些人日子没了奔头。
容昱远在朝歌,对歆阳老家的事情也插不上手,思来想去得出的办法其实与容苏明大同小异。
那就彻底放开去争罢,反正结果肯定是容苏明赢。
—
与许太太之间,其实并没有实质上的矛盾冲突。
盖人心贪婪,就连爱都不是没有目的与企图。
容苏明有钱,在歆阳的地位也不算太低,她能助困境中的姑母许太太稳住许家的主母地位,亦能助表弟许向箜在公府步步升迁。
许太太可怜疼爱侄女是真,利用侄女同样也是真。
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反而恰恰说明容苏明的存在对很多人是有用处的。物竞天择,只有有用的人才能往前走得更远。
但时间久了,许太太终究还是被横流的物欲盖住了眼睛,蒙住了心。
愈发贪婪起来。
瓜分父母家产时候,且不说遗产里不少契书都已经写上了“容苏明”三个字,父母留给长房的东西几乎是二房三房的总和。
到手的钱财无有原封不动再送出去的道理,容党容棠兄弟一合计,找到了小妹许太太。
那些落着“容苏明”字样的契书要改到他人名下,少不了要找许太太夫妇帮忙。
许太太进出容苏明家最是方便不过,也怪容苏明自己不守东西,私印这种贴身带着或好生存放的东西,被她随处用随手扔,到书房里随便一找就能拿到手。
许太太的男人在公府当差,契约书拥有者更迭办理时,只要拿到原持有者私印,多少张契书更换主人也都不在话下。
容家老两口留给长房的家产里,不仅有两人置办下的东西,还有当年容觉为女儿挣回来的物业和财产。
房子、庄子、铺子、田产,甚至是林产,总计逾百万两,为兄妹三人均分。
多年来,容苏明帮许向箜打点上下没少花钱花功夫,好处得的多了,人就会对此习以为常。
郜氏和容家二房走的近,多多少少也会被人利用,闹到后来理直气壮从容苏明这里攫取好处,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结果。
正好容昱为官的荫蔽如今已经足够大也足够稳了,容苏明与表弟许向箜大致一商量,决定借机使许家和容苏明家闹不和。
如此一来,许太太就可以在容苏明个容党容棠的争斗里选择中立,最起码看起来是中立的。
这样做的好处?
——即便满地悲伤,还是有人抬起头就能看到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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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都在吧啦啥(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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