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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窗事发(1 / 2)

晋国南有百越诸小国,自前年年底至今,云醉诸深山中有不少土匪得百越暗中支持,渐渐壮大起来,开始烧杀抢夺为祸边境,此祸于去年年中时间开始严重,百姓苦不堪言,驻守云醉诸军奉命清缴土匪,封疆大吏林士则亲自指挥。

易墨被找回去,是因为剿匪正值关键时刻,百越崂沃国边军刻意在晋国边境和晋军制造了许多次摩擦,林士则处事谨慎,急急找小女儿回来辅佐军中。

尔后不久,匪患基本清理,林士则于年关之下以朝贡为由带人回朝歌面见天子,实则是与朝廷共商晋和崂沃国的边军摩擦之事——边境无小事,有时两国之间发动一场灭国灭族的战斗,原因可能也只是一个国家说另一个国家的白萝卜种到了他们国家的土地里。

虽然说起来可笑,但这就是事实,而且那些东西被胜利的一方写入史书后,战争就摇身一变成了天降大恩解救万民于水火的正义之举,供后世瞻仰膜拜,义正词严。

易墨顶着一头汗,打马从昆极都护府回到驻守营地,云醉之地四季如春,驻地军营里却无有甚么使人心旷神怡的鸟语花香,行在路上,入目入耳皆是士兵俨肃面容,以及兵器碰撞和战马嘶鸣的声音。

平坦宽敞的路上,迎面走来一文吏打扮的青年军士,他叉手拦住易墨去路,从怀中掏出个小包裹,“小易将军,这是咱们弓弩营前任营长,诨科大人派人送来的。”

易墨伸手接下两只巴掌大的小包裹,简单查看一眼,问道:“水路粮草,这么快就运过来了?”

文吏道:“尚未,粮草前日已经到了洪河,想来如今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估计还需三两日,包裹是诨科大人特意派人送回来的,说是怕小易将军您等着急咧。”

最后一句话就有些打趣的意思了,易墨平时不摆架子,乐得和军中人说笑两句,目下却被文吏说得隐隐有些局促,她清清嗓子,道:“如此,辛苦你了。”

见小易将军没有玩笑之意,文吏识趣地叉手离开。易墨低头看手中包裹,嘴角扬起抹不易叫人察觉的笑容,想着还要去趟中军大帐,便顺手把小包裹藏在披风里,这才迈步朝目的地而去。

与此地一滩之隔的是崂沃国男掌府,男掌驻军首领乃崂沃王族卡提胜,由他坐镇男掌,林士则不敢掉以轻心,派次子林黝以及么内女易墨守此处军地。

而朝廷虽大同,但也是最近五六年才允许女子参军入行伍,女军地位不高,易墨身份只是她二兄手下小小中军校尉,中军帐内,非她随意能进。

大帐里头坐着各路将领议事,易墨在门前转了两步,被随各家将领来的同袍唤去旁边的空地上聚堆儿。

“里头藏甚宝贝了?”左路军一位女俾将坐在大帐台基上,朝易墨的披风努嘴,趣道:“可不兴野味儿独食啊。”

易墨平时爱去驻地附近的林子里练习射箭,三不五时打了野鸡野兔、或者捡了野果,回来就会大方分给路上遇见的同袍,但这回的确不是。

紧紧身上玄色披风,年轻女子微微笑道:“下回,下回捕头野豕回来与诸位分享,豕腿儿定留给你老原。”

“小易校尉说话算话,咱等着解馋吃豕腿儿咧!”原俾将怀抱朴刀,笑容灿烂,脸颊上那道粗长的刀疤在明媚阳光下异常显眼。

军中条件虽不算太艰苦,但偶尔开荤加餐也是能让人开心喜悦的。易墨同乐,脸上笑意却不似原俾将般灿烂,军中都知道小易将军内敛,似乎没人听见过小易将军放声开怀。

对面一青年男子抱起双臂,问易墨道:“方才听你们中军的人说,诨科大人他们就要押送粮草来了,消息无误?”

“大抵,”易墨胳膊下夹着那小包裹,后退两步靠在旁边的旗杆上,音容淡淡,“我才从昆极回来,不大清楚中军帐目下的事情。”

话题被引开,旁人和易墨聊起了都护府的事情,未及,中军大帐议事毕,主将林黝传易墨入账说话。

其他人陆续告辞,易墨上前向二兄详细禀明此番回昆极处理的相关事宜,一桩桩一件件,凡与守土有关,她皆答得事无巨细。林黝心里也看好这个妹妹,只是父亲并不打算留易墨在军中,甚至是不想留易墨在云醉。

思及此,林黝倒了杯水,示意易墨自己过来端去喝,不疾不徐道:“户部原本安排负责押送粮草的是别人,镇百侯找了内阁,临出发前将押运官换成了世子诨科。”

“哦。”易墨端过水杯喝水,兴致缺缺敷衍应答。

林黝收到父亲的亲笔信,不得不想法子开导易墨,他道:“过些天轮值休沐时候,回城里头看看你嫂子罢。”

“如此,”易墨放下空水杯,抬眼看过来,“二嫂嫂病了?”

林黝一个大男人,如何也做不到开口劝姻缘,只好都推给内宅,道:“倒也不是,反正你回去看看她就是。”

“如此。”年轻女子淡漠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峻,“我知道了。”

这番谈话虽言尽于此,但总归让人心里十分不痛快。

快速回到自己小帐中,易墨将身上披风与佩刀俱扔一旁,坐到木板床上开始拆夹在胳膊下的小包裹,举止较平常多出几分耐人寻味的喜悦,似孩童得了糖果般。

包裹打开,里头没装甚值钱之物,不过一枝夹在本空白簿子里的桃花书签,以及一封来自歆阳的问候。

“书呈易小将军妆次,今日安否,比来已隔数月,犹记当日江畔话别,缘苏明前有面嘱,托予竭力相助,昔亦曾与友盟三月桃花,却教花开花落两地空。负风月诚予之过也,故弗敢稍怠,偶得小暇,辄折满朵一枝成签,书草草一纸成信,以慰友悬悬之心,安好勿念。乾定四十一年纯月廿日,方三手书。”

草草一纸就当真是草草一纸,连半句多余之言都无,观过信,易墨好生叠起,复执桃花书签近前轻嗅,竟是海棠之味,清冷唇角渐漾起层层笑意,她素喜花中海棠,可惜云醉沃土千里,千里难成一树海棠香。

从来内敛自持的易小将军抱着书签和信倒在硬木板搭就的床上,单手捂脸,左右翻身,从中军帐出来时压在心头的阴郁一扫而空,她真真是,真真是高兴极了!就连翻身时膝盖上未得痊愈的伤不慎硌在床板上,疼得飙出眼泪她都顾不上呼痛。

胡乱揉揉膝盖,也不敢碰着伤口,易墨又乐又咧嘴地爬起来,坐到桌边铺纸研墨:“方总惠鉴,顷诵华笺,据悉因由......”

“易校尉,易校尉!”帐外喊声打断帐内执笔人,小兵用满口本地话传道:“洪河粮草将入大营,将军下令诸校尉辕门相迎!”

易墨静静看着刚写出来的几个字,有墨香萦绕之间——这是她从歆阳带来的岐山墨,只有在给方绮梦书信时才会用,目下只能暂时停笔,以本地话回道:“晓得了,这就去。”

帐外小兵唱喏而去,易墨吹干纸上几字,将未竟之书压在了薄薄的床褥下,捞起佩刀披风迈步出帐,接粮草官是罢,这个面子她不能不给。

中军众校尉里女者十之三数,易墨高挑为最,不输男儿郎,辕门列队她主动站到最后面,还刻意拉低了额前三指宽束发抹头,众多军士中打眼望去,的确无法一眼寻到。

未几,粮草队携仆仆风尘而至,辕门依旧未启,头阵粮草先驱隔栅远望,高曰:“朝中粮草且至,请开壁门!”门内所列军士吏被甲,锐兵刃,彀满弩,无人应答。

直到粮草官诨科自中队打马上前,望兵方朝下喊话,道:“来者何人?入门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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