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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咎由自取。”孟海楼沉声道,“我与亦老约法三章,五年来,鲲鹏帮与岛民秋毫无犯。可你呢?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裘不吝一脸无辜:“我怎么了?不就睡了个女人而已吗?”
“想睡女人你上青楼。那是有夫之妇!不是你想睡就能睡的!”
“风尘女子那都是被人玩烂了的破鞋,多没意思啊,就是有夫之妇糟蹋起来才带劲儿呢。”
“住口!”孟海楼终于忍无可忍地破口大骂,“就因为你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咱们鲲鹏帮辛辛苦苦维系的信誉也险些被你毁于一旦。我罚你留在岛上,是盼你戴罪立功,让岛民们看到你改过自新的诚意。没想到大半年过去了,你不但没有丝毫反省之意,反而变本加厉!?”
“我变本加厉??”裘不吝嗤的一声,不怒反笑,“老孟阿老孟,你是太久没见到我裘某人了吧?我要是真变本加厉起来,这破岛早就已经被老子给踏平一百遍了,谁还在这破岛上傻兮兮地等你半年!?我要是再不闹出点动静来,帮主大人怕是都忘了还有我裘不吝这号人物了吧?”
“我倒是恨不得把你这号人从我的脑子里抹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孟海楼不愿再与裘不吝掰扯下去,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作为赔偿交给药铺的帮佣,上下打点一番,算是给裘不吝擦了屁股。
“要我说,老孟你这人也是霸道得很。”
离开药铺后,裘不吝慢半拍地跟在孟海楼身后,双手背在脑后,嘴里不知何时叼起了一根草,浑然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我霸道?”孟海楼气得过了头,差点被他这话给整笑了。
裘不吝理直气壮:“对啊,你活了这么大半辈子,难道没人这么说过你吗?”
“当然没有。”孟海楼扭过头去,脸上悄然笼上了一层阴霾,“我没有过去的记忆,你又不是不知道。”
裘不吝一拍脑袋:“哎对对对,你还有那个什么失忆症,是多少年前的事来着?我都差点忘了!”
“十年前。”孟海楼硬生生地答道,随后漫不经心地把话题拽了回来,“所以呢,我究竟哪里霸道了?你倒是说说看?”
“你天天说讲规矩讲规矩,可要我说,这江湖的规矩只有一个,谁拳头硬听谁的。你可别忘了。当初咱兄弟俩可是一起白手起的家,现在我虽敬称你一声帮主,可咱俩谁也不比谁高贵。”
孟海楼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他:“怎么?听你这口气,你是不服我这个帮主了?”
“岂敢岂敢。”裘不吝嬉皮笑脸地摆摆手,一把抱住孟海楼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我的意思是,你想做你的正人君子,兄弟我完全没意见,可你也别用你的那套大道理破规矩来压我,行不?”
孟海楼瞪他:“我那是压你吗?我都是为了咱们鲲鹏帮的名声。”
“名声?那玩意儿值几个破钱?”裘不吝笑得一脸鄙夷,“省省吧,你去问问帮里的弟兄们,有谁在乎这个?也就你稀罕那点名声。”
孟海楼一把拍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爪子:“行了,我没工夫在这儿跟你磨嘴皮子。说吧,这么煞费心思地诱我过来,到底所为何事?不会只是抱怨我把你丢在岛上一走了之这么简单吧?”
“那当然,我裘不吝何许人也,可不是白白在这岛上蹉跎了大半年。”裘不吝说罢,从腰间摸出一柄乌黑锃亮的细长物事,横在孟海楼面前,“瞧瞧,这是什么?”
孟海楼停下脚步,盯着那东西仔细一打量:“霹雳铳?”
裘不吝摇摇手指:“我裘某人耗费了半年时间改造出来的宝贝,怎么是霹雳铳那种货色能相提并论的?至少也得尊称一句雷神才配得上我这宝贝吧。”
孟海楼半信半疑地看着裘不吝。实际上,裘不吝之所以能成为二把手,当然不仅仅只是因为他是最早跟随孟海楼白手起家的那批兄弟。要说裘不吝这人最与众不同的一点,那就是他对火器有着非比寻常的浓厚兴趣。他不但喜欢收集各种火器,而且在研究改良火器方面还颇有那么一点天赋。但凡经过他手的火器,不出意料都会成为各地军阀与豪强们趋之若鹜的抢手货。
“你这雷神铳到底有多厉害?”
“不信你可以试试。”裘不吝帮孟海楼装好火绳与弹药,把雷神铳往他面前一递,眨了眨眼睛道,“相信我,你一定会大吃一惊。”
乱草枯枝,掩住了脚下的山间小道。此起彼伏的虫鸣中,草丛在不安地躁动。
这里是即来山,要前往观海阁,必须沿着崎岖的盘山路拾阶而上。
值得庆幸的是,即来山并不算太高,可以让陆云帆等人在天黑之前到达山顶。否则在这样一个深山老林里走夜路什么的,陆云帆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敬谢不敏。
来到观海阁之后,陆云帆才发现这玩意儿的实物远不如它的名字来得气势恢宏。实际上的观海阁充其量只不过是一间不起眼的农家乐小屋。可若论景色的优美,观海阁的确堪称一绝。至少当陆云帆浸泡在汩汩冒泡的泉水里,
', ' ')('极目远眺尽是海天一色时,他终于理解了什么叫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夕阳无限好,只是无人陪,唉……”陆云帆孤零零地坐在泉边岩石上,发出一声落寞的叹息。
孟海楼无缘无故匆匆离席也就罢了,就连高瀚也开始不对劲儿。本来以高瀚的性子,吃喝玩乐应该绝对少不了他才对。可是来观海阁的这一路上,高瀚全程拧着眉头不说。晚饭之后,这家伙又说自己尿急去了趟茅厕,直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有没有人跟我说说话啊……”
陆云帆的视线百无聊赖地到处乱飘,最后落在了一个沉默的背影上。此人身穿粗布麻衣,卷着个裤腿,看打扮应该是观海阁里打杂的帮工。从陆云帆进温泉到现在,他一言不发地这里擦擦,那里扫扫,只自顾自地低头干活。
陆云帆冲着那人背影喊了一声:“大兄弟?”
起初那人并没反应过来陆云帆在喊自己,直到陆云帆又叫了一声,那人才转过身,环顾四周,最后视线落在了陆云帆身上。
“您在叫我吗?”
“除了你,这儿还有谁?”
陆云帆下巴搭在胳膊上,好奇地打量他。男人年纪不大,约摸二十岁上下,生得虎头虎脑,有着一身黝黑壮健的腱子肉。男人自报姓名亦修,自称是这观海阁里的一名杂役。
“杂役一般都干些什么?”
“扫地,端茶,倒水,清理淤泥……只要客人有需要,什么都干。”
“那陪聊呢?”陆云帆眨了眨眼。
“陪……聊……?”亦修一愣,茫然地琢磨着这两个陌生的字眼,“那是什么?”
亦修愣头愣脑的样子惹得陆云帆忍俊不禁。淳朴的海岛青年却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不管陆云帆说什么,他都只用一脸茫然来回应。好在陆云帆并不介意,继续有一茬没一茬地与对方进行着没头没尾的对话。一来二去的,亦修的来历就被他摸了个底朝天。
亦修今年二十二,是这即来岛上土生土长的岛民。虽然他与岛上最大姓同姓,但他并非本家之子。他的祖上为亦家庶出之后,算是亦家一族中最微不足道、最没有地位的一支。
亦修母亲过世得早,家里除了一位老父亲之外,还有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妹妹。自从亦修记事起,他和妹妹就跟着父亲一起在本家做长工。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十多年,直到孟海楼的船队出现。
自从孟海楼来到即来岛之后,岛民们谋生的手段就多了起来。有的人选择造船,有的人选择做生意。亦修没有生意头脑,一双手倒是巧得很,便跟着父亲一起干起了造船的营生。父子俩凭借着出色的手艺,在岛上博取了不错的名声,顺带把妹妹从本家接了过来,父兄妹三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也算是有声有色。
“孟老板是咱们即来岛的大恩人,你是孟老板的熟人,便是我们即来岛的贵客。”
打开了话匣子之后,亦修也渐渐饶舌起来,尤其是在说到孟海楼时,一双眼睛都在闪闪发光。
“什么熟人,不过是随手捡来的猫猫狗狗罢了。”
正说话间,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一根刺一样扎在陆云帆背后。陆云帆一回头,就见何练衣冠楚楚,抱臂站在温泉边上。
而在他身后是赤裸着上半身的高瀚,他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脸色并不比何练好到哪里去。
若是在往常,只要何练对陆云帆口出不逊,第一个抗议的肯定是高瀚。可是方才何练这么明显的一句嘲讽,高瀚却像是充耳不闻似的,一言不发地跳进温泉。
陆云帆游了过去,用胳膊肘戳了戳他道:“你这泡尿也真够久的啊。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高瀚脸一红,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不是熟人?”亦修半信半疑地看着陆云帆,“可我记得孟老板从不轻易让外人住到这儿来啊。”
原来他从不带外人来这儿啊。得到这样的答复,陆云帆心里竟有些高兴,忍不住继续追问:“那在你眼里,孟海楼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孟老板既有钱又有本事,还见多识广。对了,我阿爹还跟孟老大的船队一起出过海呢。”说出这话时,亦修脸上还透着几分自豪。
“出海?你是说,到大陆去做生意?”
“嗯,咱们管那片大陆叫中原。阿爹经常回忆起他在中原的经历。他说中原什么都很大,屋舍大,路也大,就连饭碗也大。那里还有数不清的好东西,有我想都不敢想,见也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阿爹还说有朝一日,咱们父子俩要造一艘更大更厉害的船,去到比中原更远的地方,见识更广阔的天地。”
“环游世界啊,想法不错啊。以你们父子俩的手艺,想来这并不是难事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说到此处,亦修的眼神骤然黯淡了下去,“只是……”
“只是什么?”陆云帆歪了歪头。
亦修默然半晌,最终摇了摇头:“不,没什么。”
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了吗
', ' ')('?陆云帆一边暗暗寻思,一边端详着亦修那张渐渐融入幽暗的脸。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乐声从远处飘来,勾走了陆云帆的注意力。
此时夜幕早已降临,陆云帆循声望去,见即来山下灯火四起,犹如浩瀚夜空中的点点星辰,在山脚下汇聚成了一片绚丽的灯海。灯海之中人影攒动,乐声似乎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那是在干什么,好像很热闹的样子。”高瀚望着山脚下灯火通明之处问道。
“那是海神祭。”何练坐在泉边,漫不经心地答道,“咱们这次来得巧,正好赶上了这即来岛上一年一度的海神祭。从明天开始,岛民们会抬着神轿,绕着整个即来岛举行巡海仪式。”
“听起来好像很有趣。”陆云帆兴致勃勃地一把搂住高瀚的脖子,“瀚哥,改天咱们也去凑个热闹吧?”
“有趣?呵……”
谁知高瀚还未开口,一旁的亦修却发出了一声冷笑。
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投向了亦修。
亦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改口道:“不……我是说,海神祭确实挺热闹的。各位难得来岛上一趟,有空可以去看看。”
说罢亦修便低下头去,自顾自地干起他的活儿来,不再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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