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缠扭在一起,她哑着嗓,喏喏道,“我需要钱。”
“……钱?”余生皱着眉,她家境那么好,即便父亲去世,应该也会给他们留下不少的,“要钱干什么?不够花?”
女孩耷拉着脑袋,脸颊通红,“我的学费有爸爸买的教育基金,但是生活费我不想管我妈要。”
他以为是她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会觉得花父母钱不好意思,可现在正是高中最关键的时候,她为了面子就不努力学习,一心想着挣钱吗?
余生只觉满腔怒意无处发泄,之前那个活泼开朗又努力懂事的小女孩去哪了?
他刚要开口发作,目光落在她偏瘦削的脸上,突然发现女孩涨红的脸和左脸隐约的印痕,瞳孔微缩。
心下一沉,他低声问,嗓音沉重低哑,“你左脸怎么回事?”
白依然下意识捂住它,摇摇头,不说话。
“有人欺负你?”拳头蓦地握紧,他的怒气又一次涨到临界值,眯着眼睛问。
她还是摇头。
啧~
脑海里闪过什么,他紧锁着眉,问出一个觉得不太可能的猜测,“你妈打你了?”
果然她不再摇头。
心情愈发沉重,结合她这段时间的表现,和每次去她家时房子乌漆一片的状态,和她突然的搬家,种种念头闪过,他不得不肯定那个他一直否认的猜想。
或许,她妈妈对她并不好。
“为什么打你?”他尽量放缓声线,想缓和一下她的情绪。
她又开始摇头。
“不想说?”
点点头。
余生叹了口气,没了脾气,“不想说就不说了。”
起身到她面前蹲下,看着女孩脸上若隐若现的印记,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转而放到她头上轻轻抚摸,“疼吗?”
眼圈蓦地红起来,眼里的泪像是突然袭来的敌军,让人防不胜防,无力反抗。
明明被打时都浑不在意的,明明早已习惯她的偏心和冷漠的,明明……这四年来的怨怼,她从未因此难过过的。
可是为什么……
泪水如断了线似的往下淌,她拼命眨眼睛,想留住它们,却如何都做不到。
男人起身,将她抱到怀里,手掌拍在她瘦弱的背上,轻轻安抚,一如四年前那个阴冷的天,给了她为数不多的温暖和安慰。
不知不觉,他站了许久。
对面楼层的灯已经关了,余生这才回过神,转身靠在窗前,望着漆黑的房间幽幽叹息,“白浩然啊白浩然,你和你爸就这么走了,丢下你妹妹一个人要怎么办?”
*
原本就不长的暑假过去了一大半,这天上午,白依然早早地收拾好自己,准备出门去工作,门外突然有开锁的声音。
动作一顿,她警惕地噤了声,认真听了一会儿,对方捅了几下锁孔,发现没打开,这才停手。
她已经拿起电话,准备随时报警,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大力的拍门声,吓得她几乎尖叫。
听出是谁的声音后,她皱着眉把门打开。
白孟然骂骂咧咧地看着她,“你行啊,还把门锁换了。”
这房子虽说是爸爸买给她的,但那时候她毕竟还小,所以门钥匙她留一份,剩下两份都在家备着,爸爸去世,自然那些东西都落在妈妈手里,在她手里就相当于在白孟然手里。
她猜到白孟然可能会来找茬,所以搬来的当天就换了门锁。
她不怕他作妖,只要不是趁她不在偷走她的东西,她都能应付。
“你来干什么?”她环着胳膊问。
“这是我爸的房子,我为什么不能来。”
白孟然大剌剌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连鞋子都没脱。
白依然皱着眉看他,“所以呢,你想来干什么?”
“我要搬过来住。”
他得意地望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寻找到愤怒的情绪,可惜没得逞。
白依然抱着双臂有些好笑地望着他,“搬过来住行李也不带一件,你这搬家也太没诚意了。”
“……行李在后面。”他稳住声线说。
她撇了下嘴,点头,说得十分轻松,“行,我看你也就能搬过来半天,晚上天一黑,妈的电话就得轮番轰炸你,我看她能不能让你住过来。”
“你……”
“还有事吗?没事我要去上班了,妈叫你回去的时候别忘了帮我关下门。”
她佯装往外走,果然白孟然被她激得跳起脚来,“你站住!”
见她还不回头,他眼神微动,抄起一旁的剪子,把从兜里拿出来的东西剪碎。
听到身后异样的咔擦声,白依然回过头,看着地上的碎块和他手里的小半张卡瞳孔蓦地缩紧。
“你干什么!”她跑过去夺走他手里的剪子,一把推开他,跪在地上拢着散落的不规则碎屑。
见自己的目的达成,白孟然心情大好,他好心地提醒她,“放心,钱我都提走了,这就是一张废卡了,给你留着玩吧。”
说罢,他转身走出去。
跨过门槛时,他回头望了一眼,女孩双眼通红地捡着地上的东西,他抬手把手上的小半张卡扔了过去,施舍一般地拍了拍手,掉头离开。
电梯运转的机械声越来越大,又随着他的离开越来越小到止住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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