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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英韶有很多不知晓的东西,他是不太懂人心的,他常常不懂壬生想要说什么。或许不该归咎于他,壬生的父母对此都很头疼,和那个满是粘液又看不出神态表情的精神体倒是很像,勉强能交流。
壬生的眼神是讨好,却是很单纯的,沈英韶只要转头和他说说话,就能安抚他的心情。他在沈英韶的身后有些像一个小跟班,而沈英韶却不希望壬生把自己看得低他一等,不论怎么强调,实际相处里却还是那副样子。
一点都不像个哨兵,乖巧跟在身后的样子像个小狗,很驯服。
总是跟在向导后的哨兵会被解读出各种意图,他们两个或多或少也觉察到了些东西,可那又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从海上翩然而来的飘渺云雾。
话就没有彻底说开的时候,壬生的行动也不敢僭越,他小心的应着话,只敢在谈到未来的时候附和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然而人类是无法知道自己究竟不知道什么的。
沈英韶又一次看到了父亲葬礼上的异邦人,他和叔父在探讨一些东西,邀了沈英韶到场。
“你应当知道你的外祖母,来自努法。”异邦人说着蓬莱的话很是生硬。
“我知道。”
“你不知道的是,她在努法的爵位需要一个继承人了。”
怎么想这都不是什么好事,但他的叔父却在劝他:“只是暂时的过渡,去到那里上个学就好。”
“到我们的继承人成年就好,在这期间我们需要一个名正言顺,又不贪恋这个位置的人。”异邦人忽然站起,走到沈英韶身边,那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而后发生的事情却让沈英韶明白自己是没得选的,他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壬生却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闯了进来,被这些来自异乡的人控制住,折断了一只手,被迫摁在地上。
面前的壬生是陌生的,他的眼神非常凶狠,只要松开,随时都要把这些异邦人的脑袋拧下来。他的脑袋上被砸出了血,一道一道流到他的嘴边,可他并不害怕,低声嗬嗬笑着。
“为什么要带他走……就算要带他离开,也应该给他最好的。把他困在这里算什么……”流下的血已经进了壬生的嘴里,一股子铁锈的味道蔓延开来,他却笑着。
为首的那个异乡人坐在椅子上玩味的看着这一切,沈英韶的脸从未阴沉成这种模样,却被其他人限制了行动。
“这是蓬莱。”沈英韶说。
“要么怎么说是小孩子。”异乡人笑了,却很快笑不出来。
壬生推翻了当前的局面,他忍住了痛用那只断手拿起花瓶砸到其他人的脑袋上,又去攻击制住沈英韶的人,把向导带到自己的怀里抱着。
“不要动,也不要说话。”壬生在沈英韶耳边轻声说道。
他站在那里,背后是很快就休整好的哨兵,前面是坐着的领头人,他把向导揽到怀中,眼睛就重新发着光,站定那里不动。
领头人的脸皱了起来,他摆摆手,所有人都不再动作:“我看不懂你在想什么。要是说逞英雄,那你的动作也没改变任何东西。”
“我不傻。争不过的我就不去争。”受伤的那只手搭在向导的背脊上,壬生说,“我有个新提议,加我一个。我要在他身边,而不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去看着他,监视他。”
壬生说完只是把沈英韶抱得更紧,等待回答。
沈英韶靠在他身上,只听见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们的距离又会有多远呢。我渴望的是能站在阳光下的未来,所以我的方式很迂回。”壬生的眼里有纯真的残酷,“那我只能抛开这种想法,杀了你。”
交涉被同意了。壬生似乎提前告诉父母一些其他托词,并没有人过问他们的行踪。
伤处简单包扎好,也许是流血多了点,壬生的脸色发白,但他却是由衷的开心,又变回乖巧的样子,依在沈英韶身边。
“你好傻,受了伤还开心。”又有些疯。沈英韶实在难以界定。
壬生亢奋的丝毫没有困意,他还是笑着:“沈,都值得。我觉得值得就做了,果真值得。”
壬生不会撒娇,他做出这些之后仅仅是把身体再贴近一点,就觉得足够。
“我该怎么说呢……我该怎么说你好呢……”沈英韶难以招架他的热情,片刻后吻了吻他,然后看着壬生睁大双眼,沈英韶的精神力去冲刷着对方的身体,“快点睡吧。”
在壬生闭眼的前一秒,恍惚中听见悠长的鲸鸣。
在蓬莱被严加看管的两人在努法的日子反而轻松,只是偶尔会感受到视线,但是也没有被紧迫的盯着,沈英韶只要做好爵位代理人的身份就足够,但这里的人对待普通人的态度让他们大为不适。
如果学术成果被挪用,普通人是毫无申诉机会的。比如罗珈,她的年龄、阅历本该是她最大的助益,可惜她是一个普通人。
“按照常理,我甚至是不能和两位在同一餐桌上吃饭
', ' ')('的。”罗珈说道。
“那只是努法的常理。”沈英韶说道,“物归原主还是比较困难的,最后还是会挂靠在我这一支。毕竟这个爵位并非我的东西。但至少可以帮你把它夺回来。”
这是相当困难的过程,但是有向导和哨兵的加入,也会带来些便利。后来甚至联系到塔塔?奎尔亚特,这能让罗珈感到些许轻松。
沈英韶并非想要改变些什么,他只是心肠较好,做些能做的事情去安慰一部分的人心。他深知自己的无力,也绝对无法成为救世主。
爵位真正的继承人就要成年,就在他们返回蓬莱的前夕,发生了恶性事件。
低阶爵位的哨兵以极端残忍的方式将普通人杀害。死者曾活跃在公开场合,小有声望,也因此这桩凶杀案激起前所未有的波涛。
犯罪者的职级不高,也因此这被多数人认为是一个能让他罪有应得的案件,但上位者却不这样想。参与的陪审团中大部分都是上层的权利阶级,为的就是一张无罪票。而审理的结果却是有罪,正是因为沈英韶也在其中。
在这场审判后,沈英韶所受到的则是来自各方的构陷,莫须有的罪名指向死刑,壬生自然也是同罪。两人被各种限制出行,却在开庭前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受了两位的恩情必然要报答……虽然是这种方式。”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罗珈,和一个庞大的地下城市,“倒不用担心我会付出什么代价,这个实验就是我的工资。”
“你的实验可不太安全。”壬生说道。
罗珈身旁的哨兵说道:“会由我们进行监督看护,绝对可靠,此乃好消息一则。”
“唯一不安全的可能就是封闭记忆。”罗珈已然是疯狂科学家的样子,说道,“这里所有参与实验的人都是如此,你们也不可能例外。”
“也不一定能信得过你。”壬生说。
“不,”罗珈说得认真,“只要你们两个呆在一起,肯定会早早恢复记忆的。你们根本就忘不掉彼此。”
努法的限制令让他们两个根本无法回到蓬莱,无疑是死局,但罗珈的庇护却给他们一个新的可能。实际上罗珈所隶属的机构并不会给她自行安排人进入实验的权利,在这之前要签署许多的个人同意内容,但她还是冒了风险。
最初罗珈的预想是在实验结束前都不让他们见面,壬生的状态却越来越不稳定。身为普通人的罗珈并不能第一时间理解,她去询问相关人士才明白,离开所爱之人的哨兵就是这种疯狂的状态。
还没有准备什么动作,壬生就迎来了虚假的“洪流”。实验场并非铁板一块,有人借助塔塔的精神力效果悄然混入其中,甚至还有蠢货心甘情愿作为内应。
罗珈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是努法的行动,加紧处理。这无疑是实验终止的预兆。但这段时间已经足够让她把两个人藏起来,以及准备所有真实的证言,去反驳污蔑的言语,一切都准备好了。
机械音在不断汇报区域的关闭。
“女士,你应当清楚,我无法回应你们的全部期望。这场审判结束后不论失败还是成功,始终都是努法上层的争斗。”沈英韶说道。
他并非是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他也可以去到更高的地方,壬生却一定会伤痕累累,一个哨兵就足够他牵绊了。
罗珈也没有立场去要求他:“最开始我或许抱有这种期望,也早就明白过来。现在我要做的只是帮助你们在法庭上脱罪,然后让你们平平安安回到蓬莱。”
“我想过偷渡回去。”壬生望着沈英韶,“可是不行,堂堂正正的来,你一定要堂堂正正的回去才好。”
图书室通向上层的电梯显示他们在地下的位置,那个数字逐渐减小,最终变为零。群山之间的低凹之处,时隔许久,壬生和沈英韶再度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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