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11节</h1>
男孩想了想,小心地问:“你……家里还有人吗?”
盛鸿年抽出手照着男孩的肩膀打下去,皱眉道:“我不算人?”
“姐,叔叔送了咱两幅春联。”叶清洛说。
叶清欢分神看了眼叶清洛手里的春联,心不在焉地“哦”了声,又往那边看,却已经没了盛鸿年跟那男生的身影。
“姐你想买灯?”叶清洛问,叶清欢摇摇头。
前头有锣鼓乐声,远远看到金色的龙头龙身起伏舞动,叶清洛拉起叶清欢的手兴奋地说:“舞龙的!走,姐,过去看看!”
叶清欢被叶清洛拉着挤进人群,又回头看祈福灯摊位那边,心里有些情绪起起伏伏的,让她很不踏实。
庙会后五天便是旧历年,叶清欢跟妈妈弟弟三人一起守岁过年,那晚大家过得很开心,谁都没提起爸爸。看完春晚已经凌晨一点,妈妈说困了先去睡觉,要叶清欢跟叶清洛不要熬到太晚,第二天是初一,全家要去墓园祭拜爷爷奶奶。
妈妈回了房间后,叶清洛小声问叶清欢:“姐,你在商家过得好吗?”
“我不住在商家,我住在外面。”叶清欢温和地说。
“你自己一个人住?”叶清洛拧眉。
“还有一个保姆,跟我作伴。”叶清欢说。
叶清洛略略安心,问:“海城外国语学校好吗?”
“很好。”叶清欢说,“以后你也可以去那里念书。”
“我不去。”叶清洛摇头,往妈妈卧室看了眼,压低声音说:“你刚走那两个月,妈妈每晚都会哭,现在好些了。所以我想我高中也不离开文溪了,多陪妈妈几年。”
叶清欢摸摸弟弟的头,微微笑着说:“你长大了。”
叶清洛咧嘴笑,接着跳起来,跑了趟自己房间拿来两个祈福灯,对叶清欢说:“姐,现在是初一了,我们去放祈福灯吧?现在去我们肯定是第一个放的,肯定特灵。”
于是,在凌晨两点,姐弟俩裹得严严实实地出了门,朝护城河走去。
四周鞭炮声此起彼伏,天空不时炸开一朵焰火,空气里都是火|药燃烧后的味道。气温降到了零下三度,天上下着小雪,路上没有人也没有车。叶清欢跟叶清洛冷得要命,就开始跑。
两人跑到护城河的堤坝上,果然一个人都没有,叶清洛把灯摆在地上,拿出笔在一个灯上写下妈妈的名字,另一个灯上写下叶清欢的名字,然后把灯里的蜡烛点燃了,把一盏灯递给叶清欢。
两人拿着祈福灯,借蜡烛的火光照路,小心翼翼地沿着台阶下到河边,结果看到黑色的河面上孤零零地飘着一盏红色的祈福灯。
“啊!竟然有人比我们还早!”叶清洛捶胸顿足地说,仿佛他的绝好主意被人偷了。他的孩子气让叶清欢发笑,说:“我们放我们的,不要管别人。”
叶清洛却不干,托着祈福灯到处找,找到了一根长竹竿。
“你干嘛?”叶清欢问。
“弄过来看看。”叶清洛说,伸出竹竿去够那盏灯。
“清洛,别这样!”叶清欢喝道。
“我就看看写了什么,看完了再放回去。”叶清洛却完全不听,竹竿的一头够到了祈福灯。
红色祈福灯被弄上了岸,白色的蜡烛已经燃了一半,叶清洛拿起来仔细看上面写的字,念道:“商翰池,盛纨,永结同心。”
叶清欢心头一动,俯身想看那盏灯,叶清洛已经蹲下身子把灯放回到河里,说:“肯定是一对情侣放的,跟咱们求的不一样。”接着叶清洛把自己的两盏灯放到河里,说:“祝我们全家人以后万事顺心,越过越好。”
叶清欢抱着胳膊看三盏祈福灯在水波里起伏,漂远,心里也默念: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
初一,叶清欢跟叶清洛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妈妈煮了汤圆,做了蛋饺,拌了什锦菜,叶清欢觉得就算商妙清请吃的饭菜再名贵,都不及妈妈的一粥一饭来得可口。
吃饭的时候,妈妈问叶清欢:“他不回来?”
叶清欢自然明白妈妈问的什么,就把想好的说辞说出来:“爸爸到国外出差了,初五能回来。”
妈妈冷哼一声,脸上神色倒是透着一丝释然。叶清欢埋头吃饭。其实爸爸回不来是因为商妙清,商妙清还在留院观察,爸爸不敢离开。
叶清洛小心翼翼地问:“妈,爸不回来,咱们今天还去吗?”
“他去他的,我们去我们的。大家都是初一祭拜先人,咱们不去显得咱家没人,咱们吃完饭就去。”妈妈斩钉截铁地说。
叶清洛捏着筷子瞅叶清欢,叶清欢朝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说。
吃过饭,三人出门,妈妈在花店买了两束菊花带着。
天上还飘着小雪,三人转了两班公交车到了墓园,叶清欢叶清洛跟着妈妈来到老人们的墓碑前,妈妈勒令一双儿女扫雪除草,然后让叶清洛跪下磕头。接着妈妈也跪下来,开始絮絮地对着墓碑讲话,说你们的儿子不孝,今天来不了,可你们的孙子来了,你们要保佑他健康长大。说着说着哭起来,开始诉说爸爸的不是。
叶清洛跪在地上,求救地回头看叶清欢,叶清欢轻轻抿唇,这种情况她也无能为力,她躲过了叶清洛的眼光,悄悄地走开了。
墓园里人影寥寥几个,大部分人都在上午祭拜过了,许多墓碑周围的雪已经被打扫干净,摆着鲜花瓜果,有的还在地上洒了白酒,一阵阵的清冷酒香扑鼻而来。
叶清欢低着头,背着手慢慢地走。她在想很多事情。有关妈妈的,爸爸的,商妙清的,商妙清孩子的,保姆的,乔荔的,那天的球赛,最后她想到了盛鸿年。她前些日子见过他的,她还记得商妙清说他父母都去世了,那天他却说要在文溪过年。听他朋友话里的意思,他在文溪没什么亲人了,那他现在是不是也还在文溪?
雪下得比起初的时候大了,在地上积了毛茸茸的一层,她踩了一脚,又退后一步,端详自己的脚印。
“嘿!叶清欢!”盛鸿年的声音。
叶清欢惊吓地抬头,盛鸿年就在她面前,巧得不像是真的。她发了慌,眼光往四下扫了一圈,四周空无一人,显得她的慌毫无理由。
“你看什么呢?”盛鸿年问。
她的目光最终又落回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