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翁驰转身的那一刻,颜语无比的难过,无比的讨厌自己。
年幼的时候颜语常常难过,比如想吃的东西没有吃到,想玩的东西没有玩到,想买的东西没有买到,当自己的想法不能得到满足的时候他都会感到难过。
但是随着年龄的渐渐增长他开始变得不那么容易难过了。
因为他渐渐发现“被满足”这件事是最微不足道的。
被老师批评,被父母责骂,被同学遗忘,这些事情慢慢变成了他生活中的日常,他想过很多办法,比如努力学习,比如循规蹈矩,比如主动示好,他开始变得为“不能满足别人”而难过。
再后来,颜语长大了,他已经不怎么难过了,因为他发现无论是“被满足”还是“满足别人”,他都做不到。
他对人失望,人也对他失望。
所以是不是人只有有所期待才会失望,如果一开始就没有没有期待,那么他永远不会被伤害,当然他也就不会伤害别人呢?
颜语一直是这样认为的,直到今天。
翁驰说的一点都没错,自己嘴里的“对不起”,大多数时候翻译过来就是“我知道了,不要说了”。
因为颜语不想吵架,因为颜语不想解释,因为颜语无话可说,因为颜语无力应付翁驰的问题,更因为很多问题,颜语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每次有这种时候出现,颜语都很焦虑,他怕看对方的脸,怕看见那种审视的目光。
翁驰说他有病。
是啊,他就是有病,他总是小心翼翼,他总是焦虑,他总是害怕,害怕哪一天因为自己小小的过失而失去重要的人。
所以,不去做就不会出错,所以,不要有重要的人就不会有失去。
他就是这样一个懦弱的人一个逃避的人一个人得过且过的人,他能怎么办呢?
他也讨厌这样的自己啊。
颜语坐在电瓶车的最后一排,眼泪流进了围巾里。
这条围巾还是翁驰送给他的,是现在他身上唯一一件温暖的东西,可是现在因为他的眼泪,也冷了起来。
明明只要顺着翁驰说就可以的事情,为什么还是让自己搞砸了……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怎样的答案才是翁驰想要的那个。
车停到酒店附近站点的时候,颜语的眼睛都已经有点红了,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脱了衣服后就就栽倒在了床上。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是吃了两片感冒药硬挺着走的,现在松懈下来,觉得浑身都疼,尤其是头,头痛欲裂,颜语又吃了两片药,灌了一大杯热水,然后就进了被窝。
他想马上睡着,最好是昏死过去那种,再睁眼,一切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但是这种愿望从来都不会实现。
更多的时候是像现在这样,他闭着眼,然后上午发生的一幕幕就开始在眼前不断的回放,而自己就像掌握着遥控器的观众,不断的暂停。
也许这句话不应该说,也许这里自己走开就好了,也许这个地方他应该硬气一点,也许,也许,也许,颜语在脑子里一遍遍的复盘,但是无论哪个也许都已经晚了,木已成舟。
翁驰肯定讨厌自己了。
颜语昏睡前想。
再次醒来的时候,颜语是被门铃声吵醒的,他的手机也在响,颜语迷迷糊糊的接起来,翁驰在手机里面瓮声瓮气的说:“开门。”
颜语一下子清醒了,他掀开被子赶紧下床去开门,翁驰就站在门口,手里拎着手提袋,他看见颜语就把手提袋举到面前:
“粥。”
颜语伸手想接过来,翁驰却把袋子举得更高,他垫着脚尖也没有够到。
“让我进去。”
翁驰声音闷闷的,颜语觉得他一定还在生气。
颜语给翁驰让出了路,翁驰冷着脸走了进去,他把带来的粥从袋子里拿出来,在桌子上摆好,然后就冲着颜语努努嘴,那个意思就是“来吃。”
颜语只好走过去,坐在桌子旁,拿着勺子吃起来。
粥还很烫,颜语其实不太吃的进,但他还是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他怕停下来,翁驰就要找他谈话。
“我说小颜……”
该来的还是来了,颜语停下动作,抬眼望着翁驰。
翁驰咳了一声,说让颜语继续吃,然后听他说就行了。
“就是上午的事呢,我想过了……”
颜语又停下了,翁驰说你吃你吃,你不要停。
“那个,是我语气太凶了,然后我并没有真的责怪你的意思,你懂吗?你别停啊,继续吃。”
“还有上次你生病那件事,也是我太着急了,所以也,也比较凶……”
“我不是说怪你,也不是想让你跟我说对不起,我只是,关心你,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嘛。”
翁驰又补充了一句:
“好朋友。”
“我下次一定要回注意自己的言语的,我是说说话的言语哈……你看这次,我们能不能就,过去了?”
颜语低着头,按照翁驰说的,不停的喝粥,他不敢看翁驰,他怕翁驰看见他的眼圈又红了。
“说句话嘛小颜同志,行不行嘛。”
“我……”颜语拿着勺子的手微微有点抖,“是我的错,是我太矫情了。”
“诶呀,你现在这么说才是真的矫情,”翁驰皱着眉在桌子下轻轻踢了颜语一脚,他让颜语看他,“这时候你应该说,翁驰,你下次不要再这样了,要不然我就不原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