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早去早回”庞氏冲他们摆摆手。
待他们走后,郁家大门又重新关上。
府学那头,已是放了一月的农假,学子们也可以自行回家,放往常估摸着早早就收拾包袱走人了,不过近日发生的几桩事对读书人来说那可是比回家还要重要的。
首先是听闻有几名入学不到一年的学子通过了考核,这不,要与其他入学几年的学子们切磋一番。
其次,还有那住兰院几个答应了晏州宣和的帖。至于蹦跶得老高的儒派弟子,则被人忽略了,白白浪费了一番苦心却为他人做了嫁衣,如今这整个渝州城,或者说三州的学子们,谁不知道是宣和与渝州的天骄们比试。
从头到尾,就没人提起彭海一茬人。
都说读书,自然是不能读死书的,对学子们来说,能观高手之间决斗,从中去体会和领悟那可比整日捧着书本读书还有用,且,尤其是宣和和渝州几位天骄设在了邀月楼,不就是摆明了让人驻足围观的吗?
恐怕连邀月楼的主人和周围附近几家商户都没料到一场比试会吸引了无数人,这离比试还有些时日呢,月末那一日的位置就被人给订完了,连邀月楼旁边几栋可以看见邀月楼的地儿也被人给包了。
商人逐利,诚然不假,为了在那一日腾出更多的位置给诸位学子,邀月楼主人特意把几人比试的地方安排在了二楼靠窗的位置,腾出了一大片地儿,让他们可以随意发挥,无论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他这儿都能摆得下。
在商人忙着添上几个噱头准备让全城人都知道这场盛事的时候,府学考核后通过的学子名单已经出炉。
长长的布条上,写了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名字,其中:郁桂舟、白晖、施越东、顾生、彭海、品芳等等让人耳熟能详的名字都在上头。当中,又以兰院几人最受人关注。
毕竟,其他人,大部分都是入学了好几年的学子,在府内也很有声望,他们能通过并不意外。意外的是这批入府学不到一年里,就出现的好些位通过了考核的弟子,他们的人数与入学几年的相比,并不差什么。
这就让一干入府学几年的读书人们面色不虞了,这次考核是想说他们一众人比不过这些才考上秀才的人吗?
也有心思通透的一看这名单,心里叹息,果真是一代江山才人辈出,如今这榜上的,都是这渝州城内外名气颇佳的弟子,他们或许被大儒断言,或许幼时进学,或勤学苦练,且年纪相仿,天资出众,如今出现在这儿并不意外。
拿自己的不足去对比那些生来就是吃读书这碗饭的人?那是意气用事和愚蠢。再则,读书无止境,永是没有高低和早晚之分。
无论如何,这份榜单还是让学子们热议了好几日光景,直到比试开始。
这次的比试用郁桂舟的话来说,才是真正的考核,前一轮,不过是淘汰赛,依然是在桃林树下,矮桌蒲团,笔墨纸砚具齐。先前一场考核,在付举人等人看来,那是有些难度,如今这场在数百位学子里挑出来的考核的才是真正的考核。
能考上秀才的人对四书五经那是倒背如流,入了府学后,对四书五经那更是颇有几分见解了,上一场考核多以四书五经为准,虽涉及吏、律等藏书,但占比不大,只有十来题,如今这一场,对四书五经的考核反而少了,以典、吏、律、算、神、列等藏书为主,考的是学子通读藏书的能力。
众所周知,渝州府白家白三公子白晖通读峨山半部藏书,这一场考核对他最是有利,而施家公子更是手不离书,或许又是一个通读藏书,还有那顾生,自小长在府学,因拜了先生为师,府学的藏书阁他也能时不时进来借阅,其他成名的学子,在这一点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优点,只有那位不显山不露水的郁学子,这次怕是危险了。
他虽然聪慧,行事剑走偏锋,常常让人出其不意,但接触藏书过晚,只这堪堪半载光景,如何比得过自幼就看书的人?
莫说他,就是被交代了在兰院里整理姚大人收集的琴谱的姚未也时不时唉声叹气一下,心里给他郁兄捏了把汗。
官道旁,郁家的牛车停在路边,挨着河沟的一侧,郁老祖和郁当家手里拿着干粮就着水在喝,谢荣用绣帕沾着河水擦了擦脸,这才感觉一身灰尘被拭去一般。
郁当家招呼她道:“小荣,来吃些干粮,你从今早起就滴水未沾。”
谢荣拧干了绣帕,在他们下首位蹲下,接了郁当家递来的干粮却有些食不下咽,郁老祖看她那想吃又吃不下的表情,不由笑道:“第一次出远门是这样子的,车里太闷了,吃不下东西也很正常,先喝些水吧,等有胃口了在吃。”
谢荣听了这话才放了心,郁当家也说道:“我倒是忘了你这是第一回出门子,多走两趟以后就好了。”
“什么话,还多出两趟门子?”郁老祖瞪了他一眼。若非不是看在他们小两口分开了这么长的份上,他把孙媳妇带过来做啥,女子在外头本就是非多,还不如安安分分待在家里头呢?
郁当家自知失言,讪讪转了话:“依咱们这行程,再有两天就到府城了吧?”
“嗯!”郁老祖哼了一声。
郁老祖对亲儿子在以前郁家还没落败的时候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只是看他也只有当个败家子的命,也懒得说了,浪费那些口水还不如多培养培养孙子辈,一晃这几十年过去了,郁当家人到中年依然没有逃开被郁老祖不待见的命运。
想来,郁当家都觉得酸酸的,他有些不是滋味的叹了一句:“五弟若是出发也应是这两日就能到了。”
提起郁言,郁老祖那就是另外个态度,又亲切又自然:“小五那孩子多忙啊,又是个热心肠的,这百忙中还被舟哥儿给叫去府城,也是麻烦他了。”
虽然郁老祖口里说着麻烦,但郁当家真没从他脸色感觉出麻烦别人的不好意思,那脸笑得,就没见对自己儿子这样过!
他当年就是被谁给扔在郁家门口被郁老祖给顺手捡起来的吧?
在郁当家肺腑不已的时候,府学里,这场受人关注的大比也即将结束,郁桂舟交了卷,在他后面交上去的是一众穿着三竹的学子,为首的是老熟人彭海。
白晖和施越东等在桃林门口,见他出来,正要一同回兰院,却见以彭海为首的三竹弟子们尽直朝他们走了过来,看三人的眼里都隐隐藏着敌意,彭海更是嗤笑了一声,在三人身上打转,最后放在郁桂舟身上:“郁公子,听闻你读藏书不过是半载的事儿,虽说你侥幸在前一次比试里脱颖而出,但这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论读藏书,他或许比不过白晖和施越东,但比过郁桂舟彭海还是非常自信的。
郁桂舟正要与白晖二人说话,闻言站在了两人旁边,毫不在乎的笑了笑:“是吗,那彭学子可要小心了,若是连我这个才读了半年藏书的人都再次被老天眷顾,而你却名落孙山,你瞧,”他指了指天上,似笑非笑:“那可真是天意如此了。”
“你,”彭海怒急而气,指着他:“郁学子真不愧是喜欢另辟蹊径的人,这反驳人的嘴皮子比起姚学子可真是厉害多了,话里藏话,软里藏针。”
“过奖,你嘴皮子不利索怪我咯?”郁桂舟拱手施礼,朝他身后的学子们道:“我们先行一步,告辞了诸位。”
白晖二人也跟在他旁边,走了几步,白公子回头挑了眉,桃花眼看了他们一眼,学着郁桂舟的样子指了指天上:“记住啊彭学子,天意。”
“你,”彭海恨恨的瞪了那几人的背影,气血直上脑门,正要冲过去时,被身后的三竹学子们拉住,劝他:“彭学子何必跟这几人生气,他们再有能耐又如何,读书的资历摆在这里,一定通不过的,再则,就算他们通过了又如何,听闻他们已经应下了宣和的挑战,等着吧,他们必输无疑。”
彭海被一人一句的劝了,方才回了神。
是啊,就算他们在府学考核里拔得头筹又如何,只怕还没来得及庆幸这份得意,就要被宣和打回原形了。
这样想着,他的嘴角渐渐露出一丝笑意。
郁桂舟三人压根就不知道拉他们入水的人一环接着一环,他们在回兰院的途中是这样的对话:
“不知姚兄整理好琴谱了没?”
“咱们的棋谱从入门详细解说到实战已写好分成了两册,待会回去再修改一下就可送到白家让人拓印了。”
“其他的射、书基本解说也已编好,如今已是整装待发,只欠东风。”
两日后,府学考核再次贴榜。
本次学里头名白晖,依次施越东、顾生、郁桂舟等人。入学不到一年的学子全力压到了入学几年的学子,先前嘲讽过郁桂舟的彭海等最好的一位排在第二十八位,一时,府学入府几年学子惊骇莫名,被新人压着之下,悉数竭力提升自己的实力。
直到月末邀月楼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