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如此乖巧、又是郁桂舟的亲弟,白晖还提点道:“郁小弟,你哥说的虽说很重要,但你也不要荒废了学业,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多读书,多看书总是没错的,否则你以后谈何写好文章?”
郁桑又是一阵点头,接下了他的提点。
姚未在一边推了推施越东的胳膊,努了努嘴:“唉,我说未来的大儒先生,你就不说上两句吗?”
随着他的话落,郁桑瞪着大眼看了过来。
施越东素来不善言辞,此时被姚未给强行拉出来摆在了众人面前,不免还带着几分错愕,随后他谦虚道:“郁兄和白兄已经把话都说完了,我也没别的可说,总之多读读书是好的。”
姚未在一旁有些无语,施兄这话倒是言简意赅,跟那些老古板的教书先生没甚区别,但对别人而言就是一根筋,读死书,对施越东来说,虽说也是一根筋,读死书,但他就是能脱颖而出,完全就是一副活生生的人比人,气死人。
姚未觉得他就是那个被气死的,腿儿一翘,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到郁桑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别听他们的,他们都是书呆子,俗话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你还年轻,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何必非得在一条绳子上走路,有空多看看话本子,里头也有很多感人至深的故事值得我们去品鉴和学习。”
郁桑原本端正姿势的听着,结果一段话下来,他开始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他三哥的好友!还给了姚未一个,我年纪虽小,读书不多,但你可唬不住我的眼神。
被嫌弃的姚未捂着胸口,一脸受伤的滚回了位置上坐好。
接下来数日,在谢家村的学堂上,四人时不时给小娃们表演一段,或讲一些浅显的道理,引导他们学会思考,懂得去明辩是非。
而村民们也发现自家的孩子们从原本会认字读书里一下开了窍似的,头脑更加灵活,更加懂事,往往大人们无意识的不好的行为还会被他们给纠正过来,那一般一眼,软乎乎的小模样别提多招人稀罕了,等偶尔放假一回,把这些孩子们带出去走亲串们,那对比可就更大了,相当于年龄相仿的孩子们,一边只会玩泥巴满身黑污,一边整整齐齐,口齿伶俐这种天差地别。
孩子们给当长辈的赚足了面儿,村民们更是感激郁桂舟等人,一趟一趟的往郁家送着各种吃食、新鲜的瓜果等等。但要说他们心里不是不遗憾的,秀才公们教孩子教得这样好,要是再多等上几年,说不定还会教出不少读书人出来呢,可惜的是,孩子们只能学上一载有余。
在谢家村待了快有月余后,白晖等人便准备离开了,走时,四人都有些怅然,郁桂舟当先一笑:“诸位不必如此,谢家村一直在此,若是你们想来了,便来就是,我等不必小儿作态。”
姚未白了他一眼:“郁兄说的容易,明年便是科举之时,这次能趁机出来已是难得,回去后还不知得怎样的锥刺股呢?”
想着姚公子的爹姚大人,三人都会心一笑,表示同情。
白晖收敛了笑意,拍着郁桂舟的肩:“郁兄说得没错,我等豪情壮志的男儿,无论是天各一方,还是近在咫尺,只要心里还惦记着,随时写信便是。”
施越东立在一旁,浅笑看着他们,嘴唇微动:“保重。”
郁桂舟也同样回他:“你也保重。”
话已至此,姚未、施越东、白晖已恢复平日之态,转身步入了马车,最后踏上去的白晖还回过头,笑得有些意味深长:“郁兄,好生努力吧,明年,或许是一个带着让人欢喜的年头呢?”
话落,他头也不回进了车厢,放下帘子,随后,马车在路上飞驰,很快消失在郁桂舟的眼里。
他们走后,无论郁家还是谢家村的日子都如同往日,除了最开始有些不习惯之外,别的并无差别,日子如同白驹过隙,很快一晃便走过了春雨烈日。
人们开始忙着收庄稼,收完交了税,又忙着打捞稻田鱼销往各处,有了前一年清县稻田鱼的名头,今年才刚立秋,就有好些商人上村里开始收购鱼了,喜得村民们个个笑逐颜开的。
郁桂舟的学堂倒是没有那甚农假之类,村民们也更舍不得让他放假,眼看着这日子都过了一半多,他们都还盼望着让秀才公能多教教呢,听娃娃们说,他们现在都学到啥千字文了,还说过不久这启蒙书学完后,秀才公便要教他们书写各种文书,让他们以后出门办事也不容易上当受骗。
对此,对郁桂舟,村民们更是感激了。
下了学,郁桂舟照旧把石头送回了家,后面还跟着丁小秋这个小尾巴,快到家时,他突然加快了步伐,在丁小秋的嘟囔里大步垮过了门槛,朝着里院进去,与正从堂屋出来的一位妇人险些撞了个正着,他稳着身子侧开了,等妇人过去后,才朝里头走去。
堂屋里边,谢荣正扶着腰准备起身,胳膊上一个力道扶了她一下,轻松把人给带了起来,还小声的在她耳边念叨:“慢些呢,看着点啊,小心别被磕着了......”
谢荣有些好笑,依了过去:“没事的,我好得很呢,不过是起个身罢了,村里的妇人们像我这般时还要下地里去做活呢?”
郁桂舟揽着人:“这能一样吗?”
别人不心疼,他心疼啊!
“瞧你,”谢荣眼含水光嗔了他一眼,虽然嘴里说着,但心里对他这般紧张还是受用得很,她下意识的拂过圆圆的肚子,喃喃了一句:“都四个月了。”
数月之前,她还在想着怎么肚子就是不争气,一直怀不上,心里担忧得好几晚都没合上眼睡个安稳觉呢,突然有一日闻着丁家表弟身上沾上的羊奶味儿,险些吐了个昏天黑地,把相公等人急得,非说要请大夫来瞧一瞧才放心。
原本她还以为是没歇息好的原因,等大夫一来,问了几句,把了脉,把她也是吓了好大一跳,祖父祖母更是直接让她卸下了所有的活计,整日就在家里闲着,若非今儿这事儿非得她出面,恐怕还被祖母和两位姐姐按着歇息呢。
“是啊,祖母说四五月孩子都能动了,”郁桂舟欢喜的把脸贴在她的肚子上,哪怕半晌都没得到肚子里孩子的回应,也高兴得很。
顿在门口的丁小秋见大表哥这幅傻乎乎的模样,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了。
倒是谢荣见了他,不好意思的推了推郁桂舟,又招呼着丁小秋进屋:“丁家表弟,快进来呢,这快要落土的日头最是毒得很,快进来。”
顶着大表哥嫌弃的眼神,丁小秋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扬着胖乎乎的脸,一脸好奇的问着:“嫂子,方才那是谁,没在村里见过呢?”
他这一提,郁桂舟的脑子仿佛也回了笼,跟着询问:“是啊,那位婶子打哪儿来的?”
谢荣看了看桌面那未动过的茶水,想起方才那位夫人的做派,心里就是一阵不喜,她浅浅的说了一句:“是镇上方家的夫人。”
到了晚上,回了房,谢荣才把方夫人过来的来意说了。
郁桂舟正在解衣裳的手一顿,眉心微微皱起,又很快散开:“她想把方姑娘说给泽哥儿?”
“可不是吗,”谢荣提起这茬心里就不舒服。
要说对方家,她还是很感激的,无论他们对谢泽如何,总是给了他一口饭吃,让他长大,如今又教了他不少木匠的活计,虽说是看在相公的面儿上,但谢荣总是觉得方家虽然势力了点,但还是存着一片好心。
只是今日方夫人登门,让谢荣心里的这种念头开始转变了。
无他,只因那方夫人话里话外,无时无刻不把他们对谢泽的恩情放在嘴边,又说起他们家那位方小姐,把人夸得跟天仙似的,甚至当面就想让她同意这桩婚事。
她连方姑娘是圆是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如此草率把泽哥儿的终身给定了?
听谢荣道明了原由,郁桂舟把人扶在一旁坐好,又递了杯水过去,道:“方夫人怎不去探探谢家的口风?”
谢荣虽是当姐姐的,但谢泽上头有亲爹继母,还有祖父祖母在,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出嫁的姐姐来插手婚事才对?
“去了的,”谢荣道:“谢家没分家,婚事多还是要由祖父祖母说了算,他们估摸着是怕说得不好,往后惹得埋怨,就把人推给我们了。”
对祖父祖母这一点做派,谢荣倒是欣然接受,要不然,凭着她那亲爹继母的嘴脸,只怕方夫人前脚一踏进们,后脚事儿就成了。
郁桂舟见她主意已定,只道:“你心里有谱就行,泽哥儿还小呢,不急的,再则这是要过一辈子的人,还是得他自己满意才是。”
至于为何方家会选在这个时候急着定下婚事,郁桂舟心里有几分猜测,但并没说出来让谢荣分心。
就此说定后,没两日,谢荣便托人回绝了方家那头,方家得知后,倒也没说什么。很快,冬日来临,郁桂舟便把学堂设在了院子里,四周都放着火盆,娃娃们个个裹成球状,依然认真的吸取着知识。
入了冬,日子仿佛就过得特别快一般,很快就过了年关,过完年,次年便到了。
乡试是在三月末,郁桂舟在二月底便关了学堂,又好生对娃娃们说了一通,又好生的陪了陪家人,在三月冒头时,谢荣的肚子已是七个月大,肚子里的娃娃每日在固定的时辰都会动来动去的彰显自己的存在,平日里闲暇时,郁桂舟还会捧着本书给他念着,小家伙也给面子,每当亲爹要念书时,就翻滚得特别厉害。
这一年多的平淡生活让郁桂舟很是不舍,只是,再不舍他也必须走了。
郁老祖夫妻、郁当家夫妻、谢荣,郁竹姐妹,丁小秋,甚至还有赵禾、石头,以及村里的村民们知道他要走时,都带着娃娃们来送行,手里还提着各种干粮、水果。
郁桂舟自然不会收下,在诸人的道贺声里,他坐上白家派过来的马车,辞别了妻儿老小,独自踏上了未知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