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越东把目光从书中移开:“不妨碍吗?”
“不妨碍的,”郁桂舟笑道:“几位清县的学子,想必聚在客栈里,也定然也结识了不少别的学子,应是不止我等的。”
听他说完,施越东这才应了下来。
申时末,郁桂舟如约带着施越东前来赴约。
这泰安客栈处在东平十街的西雀街,这街名在当地还颇有一个神秘的故事,传说三百年前,天火降下这块土地,一下劈开了一座山,位于西边的鸟雀悉数被天火惩治,起因皆是因为它们性毒,专食这土地上的庄稼,成群结队,驱之不尽,老百姓民不聊生,所以上苍震怒,而百姓们为了纪念其功德,不忘其大恩,便以西雀街命名,代代相传了下来。
泰安客栈的大门,小二们浑身卖力的说着这些风俗,引得外来的人驻足围观,顺便听他们又说了一回泰安客栈的白手发家史,在客栈的阁楼上,斯文风度翩翩的学子们手拿折扇,依在窗前,从上望到下,眉目之间尽是优越和高人一等的气势,他们张扬的评头论足,互相说道,在他们身后,隐隐的还有许多学子似是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相谈甚欢。
施越东停在门前,有些迟疑:“郁兄?”要进吗?
郁桂舟朝他点点头:“走吧,无碍的。”
他知道施越东是不习惯这样的场面,其实他也不习惯,但来的路上,郁言作为曾经的应试学子早早就告诉过他,东平省作为上淮以南最大的城,每到乡试时从四面八方涌入过来的学子们不知凡几,若是心里当做无所谓的,恐怕来晚了连客栈都不住了。
且,这东平的大小客栈大都被来自同一州郡的学子们给包下,他们抱团成型,寻常人等难以插进去,所以别看不少学子们张扬高调的模样,其实也是被派出来打头阵的,若是他们当真安静如常,只怕住在不远处来自其他州郡的学子们还当他们底气不足,此次难以中举。
所以,这也是一次隔着一个个客栈而打响的隔空战役。
读书人的思维郁桂舟向来是不懂的,他和施越东凸自往里边走,一进门便有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两位客观里边请,请问是住店还是寻人?”
“天子五号房,姓陶。”
郁桂舟话刚落,小二便明悟,带着他们上了二楼,道:“陶公子和其他几位公子已在楼上等着了,小的这就带您二位上去。”
上了楼,在一众聚集的学子中,小二带着他们朝一边走去,直到走到了最里边,进了一间被屏风遮住的屋里,那屏风在门口一挡,遮住了中间,但扔能浅浅的看到几片青色的衣摆和低低的耳语之声。
小二在一侧推开了门,朝里头看过来的其中一人道:“陶公子,这两位公子来找您了,”又朝郁桂舟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郁桂舟点点头,打赏了一块小碎银子,得了小二连声道谢。
他们刚一踏入门,陶公子已经带着人迎了上来,满脸微笑:“郁兄,郁兄你可算是来了,小弟我已备了好酒好菜,就差你了,”他看着随后进来的施越东,有些面生,不由问道:“这位是?”
“哦,对了瞧我,”郁桂舟拍了拍,为几人引荐起来:“这是在下的好友施兄,”他又指着陶公子等人道:“施兄,这几位乃是与我们同一期的清县学子陶学子、文学子、李学子。”
施越东与他几位又施了施礼。
等他们上了桌,那陶公子突然一把拍在了桌上,惊讶的看着面嫩的施越东:“这位施公子可是那位桓县的施公子?府试第三名的施公子?”
施越东被他一惊一乍的吓了一跳,但还是客气的回道:“正是在下。”
陶公子几人霎时就激动了起来,文学子连说话都颤颤抖抖的:“真是失礼了,竟然没认出施公子来,施公子莫怪才是。”
对人情向来吃不透的施越东只好看向了郁桂舟。
郁桂舟朝他笑了笑,安抚起了激动的陶学子三人:“你们莫激动,施兄在这儿又不会跑,再则,你们莫怪我多带了人才是?”
陶公子几人那头顿时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如同施越东这样鼎鼎大名的人物,便是再多带几个也不会嫌多啊?
等平息了下来后,他们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与他们同样出自清县的郁秀才与施越东确实关系匪浅,且不止与施越东,还与那白家公子和姚家公子四人被渝州人称之为“四公子”来着。
郁桂舟左右看了看,见桌上还留了几个空位,笑着打趣:“感情这还有几位公子未到呢?”
陶公子等正要开口,门口,又是三人进了来,只得按下了这茬,把人迎了进来与郁桂舟二人介绍。
这三位学子约莫二十三四的样子,面目上倒是看不出多么出挑,只气度温和,几人见礼落座,言语之间倒是相谈甚欢,推茶劝酒、轻声谈论起来好不愉快。
喝到半旬,一众人更是热络起来,郁桂舟这才知道,原来这三位学子乃是晏州人士,与陶公子等人是在路上结识,觉得性情相投又同住一家客栈,这交情自然走得更近了几分。
若说别的州,四公子的大名约莫着还不是人人都认识,但晏州与渝州离得近,尤其上回晏州宣和与他们的比试闹得人尽皆知,附近几个州的学子们早就对四公子好奇不已了。
熟络了之后,那三人也不客气,问起了那一场比试的事儿,且对四公子所著的艺术也十分推崇,问着探讨着,外头的夜色就更深了些,原还热闹的街道渐渐寂静了下来,只余下客栈里边还回响着学子们的声音。
夜已深,郁桂舟和施越东便准备告辞了,其他几位也是知礼的,不多挽留,还送他二人上了马车才转身进了客栈。
施越东有些不胜酒力,上了马车后便靠在了车厢上,郁桂舟正要放下帘子,不远处,一道黑影跑了过来,等到了跟前,才看清那是个披着黑披风的人,且在跑动间,那披风被掀开了一角,露出里头的一张侧脸。
直到那人从他们的马车旁跑过,片刻,又有几个大汉气喘嘘嘘的追过来,嘴里还骂道什么偷鸡贼等等,他才回了神,手下意识的松开,在黑暗种,他松了口气。
他看见了一张侧脸,那脸肌肤如玉,肤质可谓是上等,但在那如玉的肌肤上纵横交错着两道可怖的疤痕,一直贯穿到她的耳部。
这无疑,是一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