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争论中的姚公子听见这个名字一瞬间被定了身。来时,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倒是没想过这茬,可这个名儿一被提起,当初他口不择言做下的事儿就不由自主的在脑子里回荡起来。
怎么到哪儿哪儿都丢死了个人?
姚公子都想哭了,想他一世英名,就因为一时脑子不清楚做下了那等错事,竟然诋毁了一个足以当他娘的婶儿说要非礼他,如今,他真是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让你乱说话,让你乱说话。
绕是心里环绕着羞愧,但依然不足以让姚公子如同上回一般狼狈的逃走,甚至不跟郁桂舟等人告别,此次,在渝州所发生的事儿,那可是比污蔑了杨婶儿还严重,还要不堪回事。
郁桂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道:“你们可总算安静了下来。”
脑子里咯噔一声,姚公子蹙着眉慢吞吞的转回头去,房门口,青天白日,阳光正洒了进来,但却空无一人。
郁兄骗他!
姚未转回了头,哭唧唧的指控:“郁兄,你也学坏了?”
白晖弹了弹衣摆,风度翩翩的端坐在椅上,闻言冷哼了声,郁桂舟则不疾不徐的反驳:“胡说什么呢,我若不是好心又怎会劝阻你们,对了,你到底在渝州府发生了何事?”
姚未闻言,一下把嘴巴闭得紧紧的,怎么都不肯透露一丝口风。他不说,旁人自然不会勉强,就此,姚未便在白府住了下来,压根不提何事回渝州的事儿。
这一住,便住到了半月后乡试放榜之日。
这一日,天不过蒙蒙亮,整个东平的客栈内却人声沸鼎起来,好不容易熬到了天大亮,学子们难掩急色的往贡院走去。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立志时,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自古酸秀才,举人爷,便是一道分水岭,在科举之中,身负秀才功名者若不能再进一步,垮过那道鸿沟,便永远只是停留在书之一道的最尾端,谈不上多有见识,只堪堪在凡尘中苦苦挣扎,其身份地位,也只比普通人好上一些。
立志男儿有抱负,不甘只做秀才公。
普天之下,哪位读书人只甘愿做一个秀才?十年寒窗,夜以继日,费劲心思只为扬名立万,光宗耀祖,史记在侧,这每一样都让人连血液都跟着沸腾,谁不想做那青云天上人,而甘愿为脚下泥中苦难僧?
便是那泥人也是有三分火气的,更阔论是人?那份骨血中的血气。
贡院外的酒肆楼阁内,窗前也站满了心思各异的学子,下边,人影憧憧,皆是举目殷切相盼。
“每回子见了这情景我都不知该怎说,”姚未双手撑在窗前,低声叹气,脸色难得的正经了许多,或者说,这样的情形他曾见过太多次。
十年寒窗,非是人人都能得偿所愿,这会还殷切期盼的学子到了放榜之时,中者心神剧震,难掩喜色,未上榜者悲切痛哭,失魂落魄,浑浑噩噩,放榜之日,对天下士林学子来说,无意于悲火两重天,煎熬异常。
辰时三刻,贡院大门开启,两位身穿朝服的大人率先走了出来,接着是一队士兵随后在贴榜之处守着,在两位大人贴上那告示时,空中的气氛一下紧绷了起来。
贴完告示,两位大人上前两步,扬高了声儿,声音回荡在方圆数里,清晰得连发出呼吸都有些困难:“通报解元、亚元、经魁、亚魁举子。”
举子!
“第六位亚魁举子明州府关县人士杜威。”
被点中的亚魁就在榜前,整个人都呆滞了,还是身旁相熟的人拍着他道喜才回过了神,神情一下狂喜了起来,连连叫道:“我中了,我中了,中了!”
周围不少眼惹的学子看着他,对杜威这幅状若癫狂的模样没有丝毫异样,相反,若是换成是他们,定然也是如此。
通报的大人对此习以为然,在学子们平复了一会后,又接着唱报:“第五位经魁学子,东平府安阳。”
话落,周边一片寂静。
东平府安阳,他们没听差吧?呼声最高的安阳学子,其师又乃其家父西秦大儒,合该是尽得真传,一下场就拿下解元才是,怎生才第五?
第五的经魁,但第三、第四也是经魁,但差了名便是差了名,第五的经魁怎的也不可能比得过第四的经魁,第三的经魁不是?
在姚未、郁桂舟等人隔壁的楼里,先是传来一道重物落地的声儿,随后又有人高声大呼,说有人晕倒了。
这时候有人晕倒,稍稍转念一想便心如明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