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头万绪间,宋微莫名想到,独孤萦肚子里的娃娃留下来,独孤铣可就要升格做外公了,心中顿觉诡异。三十出头做外公,早婚早育害死人啊……
正满脑袋乱七八糟,看见李易从里边出来。
“情形怎样?”
“若撑过今晚,便无碍了。缺几味药材,我得回东院取一趟。”
宋微点头:“见了蓝管家,可别说漏了。”
李易道:“省得省得。”似是觉得他完全多余交代这一句。走出几步,回头叮嘱,“有劳殿下进去守一会儿。两个小姑娘吓得呆头木脑,若有什么情况,怕是经不住。”
宋微抹一把脸,无奈往里走。
他娘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八月初十。
清晨,宋微打着哈欠揉着眼睛,问香槿木槿:“一般这个时候,你们大小姐会做什么?”
香槿回道:“小姐洗漱毕,先亲自去后厨检视早餐,随后召集各处仆婢,安排当日事务。”
宋微道:“万一大小姐病了,怎么办?”
香槿大概明白他的意思,答道:“小姐从不曾病重至无法理事,偶有不适,便差遣我俩去各处传话,之后再逐一过问。”
宋微拍手:“便是这么着,先照偶有不适的标准来罢。”
几个人都是通宵没睡,无不熬得面白眼赤。宋微打量打量两个婢女,道:“好好收拾一下,别叫人看出不妥来。尤其是老侯爷那里,如何遮掩,用不着我教吧?”
香槿木槿应了,一个留下来守着独孤萦,一个代表大小姐去传令。
宋微困得要命,却不敢就此离开,转道去侧面房间拍醒独孤莅。
小孩儿迷糊一阵,猛然惊起:“姐姐!”
宋微拉住他:“别急,你姐姐已经没事了。她只是太累了,还没醒,肯定死不了。”
独孤莅嗖地爬下床,连鞋子也没穿,赤脚跑进独孤萦卧室。宋微提着鞋子追进去,看他陡然放轻脚步,怯怯挨近床边,担忧得不得了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发酸。这没娘的小孩,怕是完全把姐姐当成妈了。
等独孤莅看够了,过去将人牵出房间,一边给他穿鞋,一边郑重叮嘱:“姐姐生病的事,不要跟人多说,自有香槿木槿应付。包括你爷爷和你弟弟问起,只说是身体不舒服,没什么特别,懂吗?”
独孤莅经过昨夜一番惊吓,虽不明白姐姐究竟生了什么病,却知道事情机密紧要,非同小可。白着一张小脸,严肃地点点头。
宋微想想,又道:“你是照常去跟夫子上课,还是告假歇一天?若是想歇一天,我让牟将军去跟夫子说,你带弟弟暂且到东院待着。”
独孤莅犹豫一会儿,小声道:“如果姐姐醒着,一定会要我去上课……小隐哥哥,我想去夫子那里上课。”
宋微有些意外,继而又有些感动。小孩儿被他姐姐调教得,真不是一般的听话。
“那好。到饭点记得带弟弟来东院吃饭,就别去骚扰你爷爷了。”
宋微让木槿将独孤莅送出去,自己跟李易在独孤萦屋子里照应。说是照应,其实不过捧着脑袋坐在一旁发呆。
李易瞅瞅六皇子,道:“若无意外,独孤小姐午前当能苏醒,三五日后,可偶尔下地行动。真正康复,还得将养个把月。腹中胎儿经此一难,更需小心看护。饮食药物,处处皆须谨慎……”
被李管家提醒,宋微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捧了个多么沉重的烫手山芋。发了一会儿愣,道:“去把牟平叫进来,商量下怎么办。”
独孤萦做事,一贯滴水不漏。即便出了这样大的岔子,其心思缜密仍然可见一斑。据牟平探查,院中其他下人都中了蒙汗药,估计睡一夜便会自行转醒。宋微打算赶紧商量个对策,在仆役们醒来前闪人。毕竟,御医在此出现还有情可原,六皇子跟牟将军可不该从大小姐的闺院里冒出来。
李易点头应了。还没绕过内室入口的大屏风,就被宋微叫住:“哎,等等!还是我去吧,你在这守着。”他忽然想到自己啥也不懂,独自面对病号,万一有事,只能抓瞎,御医留下才是正理。潜意识里其实还有点发怵,单独跟独孤萦待在一个房间里,直觉甚是不妥。
李易停住脚步,却没往回走,只把眼睛望住休王殿下,脸上表情混杂着恳求与尴尬。
宋微一下读懂了:叫李管家这中年大叔与独孤大小姐单独待在一个房间里,更加大大的不妥。不妥啊不妥。哪怕自己下命令,李管家多半死也不能答应。
话到嘴边改口:“得,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李易却没动,还是那副又为难又委屈的模样,小声道:“殿下,大小姐这里,暂时离不得人。”
宋微没辙。反正已经乱得不像样,心一横,挥手:“行了行了,赶紧出去!人来了咱们就在这屏风外头说话,两不耽误。”
李易终于走了。宋微转头,不料正对上独孤萦一双清泠美目,吓得浑身一哆嗦:“你、你怎么就醒了?”
独孤萦面容惨白,眼神却一点不迷糊,定定地盯着宋微瞧。
宋微想起昨夜这女孩子如何决绝惨烈,不免起了同情。轻声劝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当把命搭上?总归是活着好,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独孤萦没回应,神情却很平静。宋微好歹几经生死,还曾自杀未遂过,经验丰富,觉得她应该不会再寻死觅活,道:“香槿替你安排日常事务去了。木槿送小莅去夫子那里上课,马上回来。小莅跟小莳这几日下学后先待我那,夜间还回南院住。此事除了你的人,就只有牟平将军、李御医和我知道。大小姐身体不适,李御医会早晚过来问诊。老侯爷那里,用生病做借口,几天不去请安应该没关系吧?至于别的,等你爹回来,你自己看着办,如何?”
独孤萦表情明显放松,虚弱道:“多谢六殿下。”
宋微正要大方地表示不客气,就听独孤萦有气无力继续:“别的都无妨,只是小莅与小莳的功课,每日皆是我亲自督促。这些日子,劳烦殿下,多多费心。”
宋微一听要督促小孩功课,立刻头大,偏又说不出拒绝的话。胡乱敷衍答应,心底哀叹:娘的,这都叫什么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你没看错,很可能也没猜错。之前提醒过几次,貌似很多亲忘记了。怕踩雷怕泼狗血的亲,就此撤退吧。
故事走向是一早就确定的,凡属关键情节点,早在大纲还只有雏形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
周末愉快。
☆、第一三四章:小人女子皆难养,后父亲爹多便宜
宪侯府东院。宋微陪着独孤莅和独孤莳做功课,一边等晚饭吃。
老侯爷年迈好静,独孤萦又是闺阁少女,兄弟俩不大不小尴尬年纪,没爹没娘的,只得夜间跟祖父住,白天由姐姐管。独孤萦这一倒下,宋微义不容辞,把两个男孩接手过来。
“小隐哥哥,‘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怎么解释?”独孤莅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问弟弟,遂转头问宋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