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舒怡收下花,看了眼卡片,放到一边,转头小心拿出她的大提琴。
她身处在一片鼎沸人声里,眼前的大幕即将拉开,程舒怡忽然发现,有些事确实可有可无。
钟影收到程舒怡成功入围的消息是在十月底。
那个时候,南州深秋的氛围已经很浓厚了。
她需要去澳洲参加入围晚宴,还有后续一系列的培训和阶段性比赛,正式决赛在来年一月。
小区里银杏落了一地。
钟影有些激动,说你还回来吗?程舒怡犹豫了下,说还是不回来了,李绘茹听说她入围,已经将她转为正式的老师,薪资都涨了不少。钟影觉得这没什么,笑着说:“好的,音乐家。以后只能买票去看你了。”
电话那头,程舒怡忍不住笑。
今天是周末,闻琰照例住在赵慧芬那。钟影抬头看着家的位置,家里没人,黑漆漆的一片,灯都关着。
“最近心情好些了吗?”程舒怡问。
其实她不提起,钟影都不知道时间原来过去了这么久。
“和以前一样。”钟影浅笑着说。
确实和以前一样,她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平静,似乎再也没有什么事能够搅乱她的心绪。
程舒怡叹气,好久没说话。
反过来钟影安慰她:“和以前一样不好吗?”
“不是说不好。”程舒怡立即道:“只是见过好的时候,才觉得不应该这样。”
七月热烈的阳光还在眼前。她无所事事地半躺在她的床上,神情带笑,姿态悠然,好像被人捧在手心的白鸽,洁白光鲜、明媚动人。
钟影沉默下来。
程舒怡察觉着那头的无声,一时有些慌乱:“影影……”
“我没事。”
程舒怡便没再说什么。
回到家,钟影给自己简单做了晚餐,吃完的时候,时间已经有些晚了。秦云敏发来信息,问她明天有没有空,陪她去产检,每次产检周崇岩都比她紧张,她想要钟影过去平衡下。
钟影笑着应下。
洗好澡把换洗的衣服放进洗衣机,然后再去闻琰房间收拾,等洗衣机那边结束,她穿着睡衣去阳台把衣服晾起来。
空气里有很淡的桂花香气。
照理眼下这个十月底的深秋时节,桂花早就开过了,钟影无意识想着,转头,视线忽地定格在楼下。
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车,车门打开,气球和鲜花一样一样冒出来,孩子的说话声在另一边蹦蹦跳跳。应该是一家人周末出门晚归。
有些事就是避无可避。
晚上还是会惊醒,只是这次,似乎心底没那么慌了,她睁开眼看着湖水一样漆黑的天花板,想了很久裴决在做什么。
大概有人想念确实会打喷嚏。
远隔千里的裴决打了好几个喷嚏。
那会,他正在纽约和当地一家知名律所聊东捷航空即将开庭的官司。
国内找好合适的对接事务所后,吴宜转手给他安排了另外的活——来美国替她跟进官司。裴新泊那边谈得不是很顺利,她需要回国帮一帮,不然这种“自爆”的事有一就会有二。
对面,律所负责人见裴决打喷嚏,笑着说最近是有些降温,裴先生注意保暖。裴决礼貌应下,继续刚才的话题。
负责人还是持乐观态度的,手上文件过了一遍,笑着表示虽然制造商存在袒护行为,但你们的证据已经很充分了,裴先生不必过多担忧。他们并不直接负责此次东捷的官司,是裴决另外找的一家圈内顶尖,提供应急和从旁指导。
一顿饭的功夫谈完,裴决准备回酒店稍作休息,然后坐晚点的航班回北达科他州。
推开西图澜娅餐厅门,小刘不知什么时候等在了车旁,神色严肃。
这趟来美国,他是一起过来的,一来多个帮手,二来,在国内的时候,他们已经将这边相关的法律条款摸了个大概,小刘按照吴宜的指示,主要和官方一些人打交道。原本他今天上午是要去见州议会熟人的,多了解下负责官司的法官背景。
见裴决出来,他疾步上前:“吴总打电话说裴总要做个手术,让我来通知您不必担心,按部就班就好。”
裴决皱眉:“什么手术?”
他知道他爸长年累月酒桌应酬不断,又喜欢和宁江出来的那批老工程师没完没了地喝,胰腺问题很严重。
“说是胰管梗阻,需要手术。不过吴总的意思是,这边要紧,您务必——”
裴决点头:“知道了。”
小刘愣了下,裴决的表情看上去并不十分紧张,倒莫名有种:老子你也有今天叫你少喝点的冷淡劲。
他绕开小刘去车上,关上车门驱车离开。
小刘:“……”
亲情如此单薄吗。
傍晚的时候出发去机场。
中央公园的枫叶已经很红了,夕照落在湖面,空气里的寒意十分明显。
路上,小刘忽然接到吴宜电话,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裴决没听见,只是小刘搁下手机嘀咕道:“钟小姐是一个人来吗,算了,订套间没错……”
后排,裴决抬头盯着小刘后脑勺,半晌,严肃道:“谁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