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影:“晚上八点多。”
裴决想了下:“到家要十二点了。”
“嗯。”她坐起来,裴决也跟着她起来,他的手好像离不开钟影似的,又说:“回去太晚了,不安全,要不改明天上午。”
钟影:“……”
她笑着睨他一眼,起身披上浴巾往浴室去。裴决在床上坐了会,拿起书翻了翻,忽然觉得好没意思,便放下书去找妹妹。
不过钟影还是改签了。因为等她从浴室出来,午饭的时间点都快过了。裴决打电话给吴宜,另外约晚上吃饭的时间,之后两人在家里简单吃了些,便去医院看望裴新泊。
裴新泊的状态比前一天好很多,大概是刀口的疼痛减轻不少。
他的一帮老哥们照例围着他,打卡似的。只是不像昨天,全挤在病床旁,好些都去了里间的休息室。只剩孟恪江和邓洪。他俩倚在窗边,正聊着美国的官司,抬头见裴决拉着钟影的手进来,都有些愣住。只是裴新泊的反应比他俩还大。
儿子刚准备开口,裴新泊伸手止住,一边抽气一边说:“等下——我给你妈打个电话。”他脸上的表情介于痛苦和欣喜之间,异常复杂,估计是反应太大,牵动刀口了。
裴决:“……”
钟影不明所以,转头看裴决。
裴决想了想,说:“附近有个电影院,要不要去看电影?”
钟影:“…………”
裴新泊倒是无所谓,拨着电话笑呵呵摆手:“去吧去吧。”
孟恪江很快皱了下眉,忽然朝钟影问:“我记得上回老秦家女儿扯证——就是小影你表姐,宁江的亲戚回来说你在南州嫁人了?”
他这句冒得实在突兀又不合时宜,话音落下,里间的几位叔伯闻声也探头过来瞧。
只是孟恪江刚问完,裴新泊一脸你没事吧的表情,说:“老孟你不知道——哎,小宜。”他电话打通,语气喜滋滋的。
孟恪江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裴新泊的语气好像在说你连这都不知道——又因为他的态度过于自然,一时间也消解了不少孟恪江话里的不客气和场面的凝固。
钟影清楚裴新泊的用心,便顺着微微一笑,说:“是的。”
邓洪打量着,注意到钟影身边面无表情的裴决,眼神微转,又像昨天一样,拉了把孟恪江,笑着对钟影说:“小影,你孟叔没别的意思——”
只是他这话刚冒出,裴决的脸霎时就沉了。
邓洪太阴,非要点出来,这下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孟恪江有“言外之意”了。至于这言外之意是说钟影嫁人还是别的什么,那只能任由人猜测。
“邓叔”,裴决轻笑了下,说:“你觉得孟叔是什么意思?”
邓洪没想到裴决会这么直接——他同吴宜裴新泊打了几十年交道,从没被人这么当面质问过,还是小辈,一时间,脸色比孟恪江还差。
眼见这几个来回,裴新泊真是心累。
不知为何,他莫名觉得,影影和自己儿子太像了,两个人某些时候就像一个人。
眼见着场面再次僵持,不得已,裴新泊再次打圆场,他煞有介事地捂着嘴,笑呵呵地对电话那边说:“我看是不会沉迷游戏了……一会?一会说是去看电影……”
裴决难以置信地扭头:“……”真是无语到家。
“走吧。”他拉着妹妹,一秒都不想待。
他爸妈惯会平场面,有时候他都觉得完全没必要。这里面,哪个不是人精,说话做事,心眼比头发还多,打起交道来,不累死也要被耗死。他一直是看不惯的。
路上见裴决脸色不大好,钟影笑着岔开话题,问他:“沉迷游戏?”
裴决转头看她,好笑:“我看起来是这样的人吗。”
“我又不是三岁。”他很笃定的样子。
再说了,他三岁的时候,妹妹刚一岁,一岁的妹妹知道什么。
钟影忍不住笑。
“那叔叔为什么那么说。”妹妹刨根问底。
两人在红绿灯前站定。
入秋的阳光似乎再热烈都不会十分耀眼。就像隔着层磨砂玻璃。
深州这边的行道树落叶居多,今天比昨天降了几度,一夜下来,街角已经堆满落叶了。
裴决转头看她。钟影也看着他,眼底满是笑意,似乎觉得裴新泊那样揶揄自己儿子很有趣。
他摸了摸钟影面颊,笑着说:“沉迷游戏是因为失恋。”
钟影神情微怔,没说话。
“游戏会让我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有时候打通一关,一天就过去了。”他语气很淡的说着,好像在说一件十分寻常的事,不值一提。
说完,意识到什么,裴决忽然笑起来:“我玩游戏的水平不是很好。”
绿灯亮起,车水马龙。
钟影沉默着没作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心底和彼此有关的一切,都袒露了出来。担忧、关心、想念、不舍,只要是和对方有关的,只剩这一个渠道。除此别无他法。
“影影,不要多想。”
裴决注视她,伸手抱她进怀,低声:“我只是很想你,你知道的。”
他在向她解释,他的失恋只是因为思念。他不曾怪过她——就算有,那也完全做不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