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发生的一切还在眼前。两人都是比较内敛的性格。裴决就不用说了,钟影更是如此。所以仅就那场争吵来说,意义也足够非凡。
此刻慢慢回想,裴决发现印象里,妹妹其实是会打人的,他就又想,幸好昨天妹妹没打他——妹妹果然舍不得。
钟影不知道裴决在默默计较什么,不过很快,她也没脑筋去琢磨了。这间屋子似乎没好好开过窗,有那么几刻钟,热得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钟影忍不住伸手去推裴决。裴决垂下目光,漆黑汗湿的眼瞳格外专注,好像阒黑的深井,只是他呼吸声听着有些粗,似乎好不容易才分了神听了妹妹的停下。
钟影望着他说不出话。过了会,裴决的手掌伸来替她抹开一头一脸乱糟糟的头发丝。钟影的脸庞已经热得不像话,绯红一片,微张的唇,露出的雪白贝齿格外可爱,耳朵尖艳红得仿佛要滴血。
裴决细致地抚摸她,两个人注视彼此,一时间都没说话。片刻,钟影也抬起手去摸裴决脸庞。轮廓分明的下颌线被淌下的汗水浸湿,透出一种分外恣意又莫名端正的矛盾气质。
妹妹起伏的胸口还在剧烈地摄入氧气,实在诱人,他根本忽视不了。裴决潦草地歪头贴了下妹妹潮湿的手心,然后就低头去吻她。
昼短夜长的时节,不知道夜里几点,时间似乎是以吻记数的,一个吻代表一秒钟,钟影发现这样的话,竟然有种地老天荒的错觉。
渐渐地,吻的时间越来越长,钟影受不了,膝盖被掌心牢牢摁在两边,不得已,她只好连声叫他哥哥。裴决好笑,片刻差点笑出声,觉得妹妹也太会作弊了,但他最后还是放开了钟影。
他起身上来,佯作严肃,对她说,少叫点哥哥,哥哥是这么好叫的吗。钟影望着他耸动的喉结,忍不住小声,你快去漱口。裴决:“……”敢情自己说的话妹妹是一个字没听进去。不过他还是听钟影的话去漱口了。
钟影扭头,视线跟随,脸上烫得快要烧起来,她发现他是越来越不要脸。你围一下啊,钟影真是没眼看。不过裴决漱完口出来的时候还是用浴巾围了下,因为钟影一直在外面叮嘱他,很能唠叨的样子。
他上床抱住喋喋不休的妹妹,亲吻她说个不停的嘴唇,真是好气又好笑。
两人说了会话。时间又忽然变快。争分夺秒似的。大概是分离的时间过于长,一夜又太短。话说起来,没头也没尾,但又处处值得说。
钟影提到那次回春珈。裴决说,下次我们一起回去。钟影笑,说妈妈肯定很开心我带你回去。裴决望进她笑意盈盈的明亮眼眸,想了想,说不一定。“阿姨肯定会怪我吓你一跳,害你做噩梦、睡不好。”他说得还蛮认真的,似乎清楚秦苒就是会这么想。
“那我帮你说点好话好了。”眼瞳忽地一亮,钟影笑眯眯:“还有外婆。外婆很喜欢你,她肯定会帮你说话的。”不提不知道,原来自己身边这么多人喜欢裴决。
她这个样子妩媚又灵动,如同春日里波光粼粼的湖面,又像是回到了许久之前,仿若蝴蝶在盛夏的热风里,乘着海岛的气息上下翩跹。
裴决不作声,注视着她。她被他搂在怀里,珍珠般莹白的光泽包裹着她湿润柔腻的身体。片刻,裴决低头去吻她的嘴唇,气息热烫间,想起什么,低声道:“下个月我在美国,会尽快回来的。你乖一点,不要胡思乱想。”他的嗓音沙哑,说完,他就抱着人翻了个身,没给钟影一丝一毫的反应时间。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说着正事,又不给她一点反应的时间,似乎在此之前,他就已经很冲动了,好几下,钟影话都说不出。
“知道了吗?”等了会,没听见她吭声,裴决语气严肃许多,搂在她后腰的手往下揉她,力道十分重。瞬间,钟影感觉神经末梢被攥住,坚硬的腹肌牢牢压着她,钟影下意识蹬了下腿,从未有过的淋漓水意刹那间漫延开。好像整个人被融化了。进行到这个时候,时间确实太久,钟影已经有些许脱力,根本控制不了。
裴决微怔,他没想到妹妹已经到了这个程度,难怪听不见他的话,真是不能怪她。只是他也有点吃不消,克制着缓了片刻没动。望着妹妹呆住、要哭不哭的可爱模样,他抿唇憋着笑去吻她湿透的眼睛。乌黑的瞳仁如同浸在水底的玉石,晶莹剔透的。
好久,他还是没法动。因为一动就有明显的水声。钟影还在失神。慢慢地,裴决语气里的笑意藏不住,他哑声哄她:“不要紧张,不会怎么样的。”
钟影闭上眼不想听他说话,她觉得太丢人了,等有了抬手的力气,她一边哭一边两手捂住脸。裴决这才低低笑出声,亲了亲她的手背。
客房还是派上用场了。因为裴决被钟影赶了出去。床上稀里糊涂,根本没法解释,大半夜的,她真是要崩溃了。裴决只能全抱出去处理。毕竟,他也不知道凌晨三点多应该干什么。
早上出门钟影还是很生气。可青天白日的,生这个气太过羞耻。于是她一路都没和裴决说话。裴决也是熟能生巧,跟着妹妹,该干嘛干嘛。多亏妹妹心软,临走还愿意和他说一声“再见”。
只是这声“再见”细若蚊吟、咬牙切齿,裴决收不住笑,拉着她的手,说:“下次不会了。”
钟影霎时瞪大眼,觉得这人简直没脸没皮。
偌大的航站楼,人来人往,他一副衣冠笔挺的正经模样,开口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裴决注视惊呆的妹妹,低下头,笑得肩颤。
进入十一月,入冬的步伐陡然加快。
空气里寒意滋生,晨起的雾气也越发得浓厚。
裴决在美国的行程日渐紧张。
近两周的时间,他忙得脚不沾地。临时的意外状况太多了。加上入冬以来,天气恶劣,政府部门的办事效率直线下降。所幸州议会透露的消息还算准确,他们请的律师也有点人脉,胶着的形势到了月中的时候逐渐明朗,官司总体平稳下来。
只是吴宜不满意最后的赔偿金额,要求裴决再逗留半个月,为东捷再争取下权益。
“搞搞清楚,这以后是要交到你手上的,我俩又带不进坟里。你能不能上点心。”吴宜夸张道。
一旁,刚出院的裴新泊连连附和:“就是就是。在那边冷就多穿点。”末了,他还挺贴心。
裴决:“……”
他其实都没说什么,只是对他妈的提议稍微停顿了一秒钟,他妈就一副天要塌了的惊恐语气。
“知道了。”他说。
转头,他给钟影打电话:“我真是受不了我爸妈。”
钟影笑:“叔叔阿姨说话就是很有趣。”
她还记得小时候去裴决家,有时候留下来吃饭,那饭桌才叫有意思。吴宜会问她在班里的事,见自己儿子只是安静听着,细嚼慢咽的,也不多和钟影聊几句,便笑着说:“看你哥哥这是几天没吃饭了。”裴决真是无语到家,立马抬头叫“妈——”裴新泊也笑着说:“快问问你哥哥,他手上这双筷子是不是很好看?让他给我们说说。”裴决气得都想离开饭桌了。钟影笑个不停,她目不转睛地瞧他,似乎觉得难得气急败坏的哥哥十分新奇。
“有趣?”裴决好笑,但妹妹觉得有趣就有趣吧。
他的父母总喜欢开自己儿子的玩笑,大概是觉得他性格太闷,又或者,是希望他能活得轻松些。毕竟从小,裴决身上就有种超过年龄的沉稳。尤其是那次弄丢钟影,此后他整个人都变得愈加得沉默与谨慎,好像身体里住进了一些十分沉重的东西。不过话说回来,裴决一直不是很喜欢吴宜和裴新泊这样插科打诨、有些时候又四两拨千斤的方式,但不喜欢是一回事,体会父母的良苦用心是另一回事。
小雪节气那天,南州一夜连降十多度,早上起来,窗外树梢都光了好些。
钟影做好早饭去叫闻琰,闻琰缩在被窝里,懵懵懂懂的,问钟影:“妈妈,下雪了吗?”
钟影给她找来衣服,回想了下去年,说:“估计要等到一月份了。”
去年差不多一月份下的雪。
眼下才十一月中,有阵子要等。
闻琰脑袋刚从毛衣里钻出来,便重重叹了口气:“好想下雪哦。”
钟影笑,忍不住去亲她暖呼呼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