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丽华是江北成家嫡长女,在新朝上下声名显赫,又因闪电般出手,帮自己的未婚夫搞定继任大总统一事,在新朝权贵当中也打响了名头。
完完全全当得起“世家名媛,名不虚传”八个字。
而她要嫁的,又是如今新朝继任大总统李绍林,这样的婚事,就跟当年大齐朝皇帝大婚一样引人注目。
为了讨好成丽华,李绍林本来想举行西式婚礼,穿婚纱,在外洋神父面前交换誓词成亲。
成丽华却不答应,非要举行传统婚礼,穿大红裙褂,当着众宾客的面拜天地。
李绍林拗不过成丽华,最后还是同意举行传统婚礼。
至于参加婚礼的客人,成家也是下了大本钱的。——新朝所有的世家权贵,一个不拉,人手一份请帖。
本来成家就是三大督军之一,位高权重。成士群为人圆滑,成天笑眯眯地似弥勒佛一样,人缘极好。而现在成家的嫡长女,又嫁得是新任大总统,所以几乎所有邀请的宾客,都答应会出席婚礼。
京城总统府从婚期刚定的五月下旬开始,就在准备各项婚礼事宜。因来的宾客太多,上上下下加上家属,有近千人到场观礼,所以总统府的侍从们经过商量,决定在总统府前面的广场上搭一座巨大的喜棚,到时候,拜堂成亲都在这里。成亲之后的喜酒,也在这个广场上举行。
总统府前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广场,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喷泉雕塑,喷泉四周便是用小型盆花摆成的花圃。
为了不影响大家观礼,小型盆花都被暂时移走,只在专门搭建的大红双喜牌楼左右,各准备了一个大型花篮。
婚礼是在六月,正是春末夏初繁花盛开的时候。
成丽华自从得到确信,知道顾远东和齐意欣都会参加她的婚礼,就贸足了劲儿要跟齐意欣当年大婚的时候较量。
只可惜齐意欣大婚的裙褂,是顾范氏从前朝皇室带过来的,成丽华如今身份再高贵,也比不过顾范氏的身份。不过就算如此,成丽华也别出心裁,高价从江南督军夏扶民的二房太太楚霓裳那里,买到一匹天水碧,又寻到新朝最厉害的染匠,特意将碧色的天水碧,染成大红色。因天水碧材料特殊,染匠费了许多功夫,夜以继日的琢磨各种颜色配方,才在婚礼的前几天,正式将天水碧染成正红色。
不过这样一来,天水碧特有的碧色纹理都被破坏的一干二净,除了名称还叫“天水碧”,基本上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是天水碧这种名贵的衣料。
布料染好之后,成丽华又找到新朝最好的崇文绣庄,出大价钱让她们聚集所有最能干的绣娘,不眠不休的赶工,终于在五月底完工。因成丽华要得急,崇文绣庄最好的两位绣娘最后赶工赶得双眼出血,差点就瞎了。成丽华知道之后,就命家人多给了一千两银子算是答谢,倒是让崇文绣庄的老板娘很是不忿。那两个绣娘,是她们绣庄的台柱子,一条小帕子都能卖上数百两银子,两个绣娘的眼睛都快瞎了,差点就断送了崇文绣庄的财路,成丽华却只给了一千两银子。
其中一个绣娘,就是飞针惊天下,首创“纹绣”绣法的纹璧姑姑。
不过谁让人家位高权重呢?就算不给银子,让你白绣也得绣。不然人家一句话,就能让你绣庄在新朝上下做不成生意。
经此一事之后,崇文绣庄的老板娘正式答应了齐家二老爷入股的要求,将崇文绣庄六成的股份卖给了齐家。
齐家有顾督军撑腰,崇文绣庄以后的日子,应该好过一些。此是后话不提。
齐意欣回娘家的时候,也听齐二老爷说起这件事。
“想不到成大小姐真是雪中送炭。崇文绣庄的老板娘本来连二成的股份都不肯卖,结果给成大小姐做了一次嫁衣,连六成的股份都肯卖了。”齐二老爷笑嘻嘻地对齐意欣道。
齐意欣听说崇文绣庄的两个绣娘为了给成丽华绣大婚礼服,累得双眼出血,很是不忿,对齐二老爷道:“这件事不能这样算了。——两个绣娘的眼睛以后无事还行,若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二叔,您买这绣庄的股份,就是赔大了。”
绣庄最大的资产是什么?——不是房子,也不是布料,而是一个个心灵手巧的绣娘。没有这些技艺高超,心灵手巧的绣娘,崇文绣庄就是一文不值。
齐二老爷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就对齐意欣道:“那两个绣娘当中,一个就是纹璧姑姑,她的徒弟翠风,是你大嫂的陪嫁丫鬟,我想着,如果纹璧以后不能绣了,就将翠风借回绣庄,传授技艺。”
齐意欣的大嫂裴青云,当年是一无所有,从江南过来嫁给齐意正为妻的。她的陪嫁丫鬟,还是上官简氏帮她物色的,都很能干。
齐意欣便点点头,“绣庄是齐家的产业,大哥大嫂也当出一份力。”说着,又提醒齐二老爷,“若是纹璧不能再做绣活儿,就让她在绣庄做供奉,咱们给她养老。如果她不想闲着,可以帮着把把关。我想她的眼睛若是不再适合刺绣,但是她的眼光还在,让她帮着培养几个新人,应该是不难的。”
齐二老爷非常赞同,笑着道:“绣庄的绣娘,我们都会给养老金的。如果愿意在绣庄做供奉,生养死葬我们齐家都包了。”
齐意欣见齐二老爷比她想的还周到,就不再多说,只是跟齐二老爷说清楚,如果纹璧她们真的再也不能刺绣,做供奉是一回事,让成丽华再出一次血,是另一回事。——一千两银子,就想买断崇文绣庄最赚钱的绣娘?对不起,这笔帐,齐意欣不同意这样算。
齐二老爷知道以顾远东的能力,对抗成家是没有问题的,可是现在成家明显和李家结成姻亲,光靠顾家一家,能够对抗成家和李家的联盟吗?
齐意欣却讥诮地笑了一声,道:“谁说我要靠顾家来找成丽华讨公道来着?——二叔,您是不是忘了,我们手里还有《新闻报》,他们家大总统,还要面子和里子呢!”
齐二老爷“啊”了一声,有些怕事,“意欣啊,得饶人处且饶人……”
齐意欣不容齐二老爷说完,就断然打断他的话,“二叔,您别怕。现在不是我们饶不饶人的问题,而是人家欺到我们头上来了,我们要是不反击,以后这样的事,会变本加厉!——何必给她再打我们一个耳光的机会!”
齐二老爷惴惴不安,白白胖胖的脸上冒出虚汗,忙拿帕子擦了擦,“你真的不跟督军商量商量?”
齐意欣扫了齐二老爷一眼,垂下眼帘,“当然要商量一下。”算是敷衍过去。
齐二老爷放下心来,又给齐意欣看他们齐家给李家和成家大婚准备的贺礼。一对古远朝代的青铜小四羊方尊,一双子孙万代金葫芦,一个青金石做柄、上好碧玉做头的云纹如意,还有各色绸缎四匹,以及礼金两千两。
齐意欣撇了撇嘴,将两个子孙万代金葫芦拿了出来,道:“这对金葫芦我看着好,就不用送给他们了。礼金好像也重了点,就送两百两吧。”
齐二老爷就觉得齐意欣还是孩子脾气,搓着手笑道:“你这孩子,人家大婚,你怎么能把好彩头的子孙万代金葫芦拿走呢?”
齐意欣晃着金葫芦对齐二老爷笑道:“二叔,我觉得吧,他们两人什么都有了,反而遭天嫉妒,还是让他们有些缺憾,才会白头偕老、天长地久的做夫妻。”
齐二老爷摇摇头,还是依了齐意欣的话,将金葫芦给齐意欣拿走,又把礼金换成两百两,然后当着齐意欣的面装箱,给京城的大总统送过去了。
齐意欣回到顾家督军府,问顾远东道:“我们送什么贺礼?”
顾远东拿着一本兵书看得起劲,头也不抬地道:“外院准备的,我不知道。你叫管事进来问一问吧。”
齐意欣就命人去将外院准备贺礼的管事叫进来问话。
那管事事先得知是这件事,就带着礼单过来,对齐意欣道:“少夫人,这是我们的贺礼单子。少夫人看一看,有没有需要添减的。”
齐意欣就展开礼单一看,密密麻麻写了十二样礼品,脸上变色道:“为何要送这么多?”
那管事忙拿出另一张单子,双手捧着送到齐意欣手里:“少夫人,这是少夫人和督军大婚的时候,成家送的贺礼,我们也就是礼尚往来而已。——所有东西,不多不少,都是一个档次的。”
齐意欣有股冲动,想把成家当初送给她大婚的贺礼,再原原本本打包送回去。
不过她也就是想想而已,把礼单送回到管事手上,轻描淡写地道:“还行,送去吧。”
顾远东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失笑着摇摇头,自顾自看书。
齐意欣就开始准备去京城的行李,特别是出席婚礼时候穿的衣衫。
顾远东好说,肯定是穿他的督军礼服。
齐意欣在箱笼里翻检好久,也找不到一身合心意的衣衫,还是顾远东提醒她,要不就穿那身督军夫人的礼服。
齐意欣眼珠一转,就笑着点头答应。——那身礼服一穿,就跟顾远东两人一起穿情侣装一样,肯定能让某人抓狂……
到了六月初三,顾远东和齐意欣就坐了顾家的大船,往京城那边去了。
婚礼虽然是六月初六,可是他们在船上还要走两天,只好提前出发。
此时京城里面,也是异乎寻常的热闹。
大总统大婚,这是前所未有的盛况,一时京城的旅馆饭店人满为患。
顾远东在京城另外有寓所,当然不会跟一般人去挤客栈。
齐家是新朝首屈一指的大商家,京城许多家客栈背后都有齐家的身影,所以这一次,齐家倒是跟着发了一笔不大不小的财。
齐意欣本来不晕船的,这一次,居然和上一次坐车去朝阳山一样,一路吐到京城码头。
顾远东对她的身子十分担心,在船上就给宋大夫发电报,让他赶紧到京城的顾家寓所。
宋大夫也接到成家的请帖,本来单送了礼,不打算亲自出席。
可是顾远东一个电报,宋大夫就知道,自己这一次不能偷懒,不去不行了,只好连夜上船,就比齐意欣他们晚一个时辰来到京城。
宋大夫拎着一个小小的医箱和行李箱,风尘仆仆地来到京城顾家寓所。
顾远东亲自迎出来,请宋大夫进去。
齐意欣正在里面的盥洗室沐浴,宋大夫就和顾远东等在外间说话。
两人没有闲聊两句,外院的随从就派人进来,说政务总长上官辉有请。
顾远东看了看宋大夫。
宋大夫忙挥挥手,道:“你去忙你的正事。意欣那里,不会有问题的。你这个少夫人,娇生惯养惯了……”
顾远东横了宋大夫一眼。
宋大夫便闭了嘴,一双灵活的黑眸里面笑意盈盈。
顾远东也笑了笑,道:“那就失陪了。宋大夫不是外人,请自便。”
蒙顶和眉尖上前行礼,对顾远东道:“督军去忙吧。这里有奴婢伺候。”
顾远东点点头,大步走出正院,来到外面坐了上官辉派来的轿车,往上官辉的官邸去了。
这一阵子,顾远东听从齐意欣的意见,让上官辉不要轻举妄动,不仅做出完全接受李绍林做大总统的样子,而且加意笼络国会议长,已经成功激起了国会议长的愧疚之心。
只是过了这么久,齐意欣还没有说他们第一步要怎么做,上官辉有些不放心。对齐意欣,他当然没有顾远东有信心。可是他虽然不相信齐意欣,但是他相信顾远东,所以顾远东让他什么都不要做,他就忍着什么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