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氏一声淳笑:“初时有一些,但如今我却敬她胜过敬二爷。”
从一开始自牙婆那里买回韩覃,淳氏以为她不过普通一个色相娇美的寡妇而已。再到后来知道她与唐牧有旧,看她利用唐牧替自己家族平反时,确实生过些瞧不起的心。可两三年的接触下来,她看到韩覃的坚韧,看到她是如何费心竭力想要跟上唐牧的脚步。
唐牧一次次挑起乱局,从内阁辅臣到司礼监掌印,再到留京守备太监,甚至连蒙古人、大都督府左都督都玩弄于股掌之中。他的妻子,他唯一的弱点,从宣府到南京,他都是带在身边大肆招摇。给她名位,亦给她无比的风险。她一次次活下来,仍还无怨无悔的跟着他,连皇帝专宠都不贪著,在他一路被贬的情况下仍还心甘情愿的替他生孩子。
甚至于默默替他谋划好退路,那怕怀胎八月一日都不敢停歇,就是生怕他万一被贬到海南去,或者要下大狱,自己该如何最大限度的保全他。
他大权在握时,她颤颤兢兢,亦步亦趋的跟随着,生怕遭人利用,给他带来不利。他眼看落魄时,她默默替他备好后路,以及被屠戮于午门外后那一口收尸的棺材。聪明、美貌,有野心的妇人或者可以陪他醉笑三千场,陪他一路风光霁月,但万一有一日身败名裂,被斩于午门外,谁可替他收尸,谁可替他将那颗头颅缝回脖颈上去。
宰辅家的夫人,得能陪他醉笑,亦能穿针引线,将那颗落地人头缝于他的脖颈上。
眼睁睁看着銮驾折回来,自裴家药铺门前经过,停到炭行门上。李昊先下车,伸手接过韩覃的手。她扶着李昊的手下了车,亦不旁顾,转身进了炭行。
未几五六个头发毛乱似鸡窝,一看就是从被窝里被拎出来的婆子也慌不迭的叫府军们赶进了炭行。淳氏与熊贯两个是哼哈二将,抱臂站于唐牧左右,在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笑个不停。
二楼临窗的灯亮了起来,间或有人影走动。唐牧勾过熊贯的肩,在他耳旁细语片刻,熊贯与淳氏两个皆走了,唯剩他一人仍还在楼下望着。
二楼上,李昊站在屏风外屏息听着。屋内一个稳婆在问韩覃:“夫人这胎,是什么时候有的?”
韩覃回道:“约莫是三月十二那日。”那恰是她诱着唐牧弄到里头的一回。
“所以,是三月十二那日,夫人最后一次有月信?”这婆子又问。
这些稳婆们算产期,是以末次月信来推算,所以她以为韩覃告诉自己的,是她末次月信的日子。
韩覃连忙摇头:“末次月信当是二月二十八那一日走的。”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