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覃反敲着碗示意自己全吃完了,接着推了碗,闷头又闭上了眼睛。唐牧接过那碗出了门,韩覃这才又翻坐起来,将那只渗了满满汤药的枕头扔到了地上。
这一天她自然也是等的提心掉胆。自傍晚起在饮冰院坐着等唐牧,等到掌灯时他还未回来,倒是等到个匆匆而来的陈启宇。他显然是奉唐牧之令来取什么东西的,进屋见是韩覃,先叫了声师母,又觉得有些怪异,接着叫了声韩覃。
韩覃站起来问道:“二爷怎么到这会儿还不回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陈启宇也知她怕是在担心李昊或者要于朝堂上迁怒于唐牧,遂开解道:“今日一清早宋国公上疏辞了左都督之职,内阁辅臣们今日与皇上廷议,便是议这兵权的归属,先生是首辅,自然缺不得。大约今夜他是回不来的。”
韩覃满心以为唐牧今天一清早必得要叫皇帝一道旨令贬到海南去,谁知竟还在内阁办公,不由有些好奇,遂又问陈启宇:“难道今天皇帝未对二爷发怒?”
陈启宇一笑:“就算是皇帝,他也得要守律法,以律法而治臣下的罪过。他之所以昨日对二爷发难,是因为牛富那个老内侍,那老内侍昨夜急病暴亡,如今死无对证,而从别的事情上皇上也挑不出先生的过错来,他如何能对着先生发难?”
韩覃不懂朝政,却也觉得陈启宇说的也有些道理,心又放下了几分,遂转身进了内院。这夜唐牧果真不回来,非但这夜,此后接连七夜他都宿在宫中。她一人在怡园呆的无趣,又炭行也生意清减不必操心,恰这日寇氏来访,便与她二人坐在一处闲话儿。
唐世乾如今也是朝中二品重臣,又与寇氏无所不谈。而寇氏的父亲寇勋一直在吏部,于朝政任免之事也十分的熟悉,所以寇氏一张嘴说的便是朝政:“听闻这些日子朝廷叫着要变法,二叔身为首辅,只怕是最忙的一个。”
韩覃也听人人都在谈变法变法,却不知究竟怎么个变法,遂问寇氏:“但不知是怎么个变法?”
寇氏道:“别的也就罢了,我听闻人们议论最多的便是首辅之职。原来,咱们朝的首辅都是按位递进的,首辅下去,次辅顶上去便是首辅,依次类推。变法之后,听闻首辅要从三司六部的诸位尚书并使臣之间选择,九卿三司六部中人人都得参与廷议,获持最多得才能做首辅。
若是如此来选,只怕那首辅之位仍还是咱们二叔的。毕竟他的底子摆在那里,如今朝中年轻一派的官员皆是他的门生,支持的也都是他。”
韩覃再问:“那为何到如今还未选出来?”
寇氏面带难为,压低了声音道:“听闻是皇上那里不能通过。要知道虽是三司六部选首辅,但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皇上那里,只要他不肯点头,大家就还得重新选。”
所以现在的情形大概就是,首辅自己要变法,而变法之后,他却因为自己所设定的规则而无法继续再做首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约也不过如此。
送走寇氏,韩覃正坐在窗前饮茶,听得一阵帘响,却是唐牧带着一阵风走了进来。七八天不见,他满面胡茬,韩覃竟一眼未能认得出来。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