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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布阵完毕的彩舟上,着利索短打、膀大腰圆的汉子开始耍杂技。竹竿顶碗、抢碗、舞大旗、攀高枝……
阅尽千帆的顾馨之不甚感兴趣,索性去盯水榭。细看之下,她竟然在人群中发现隐隐绰绰的明黄色身影,立马惊叹出声:“哇,还真能看到皇帝啊?”
谢慎礼解释:“那是临水殿,此次琼林宴就设在那边,一是临水景观好,二是能欣赏水上百戏。”
顾馨之“哦”了声,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位谢太傅正低着头跟她说话,清浅的气息拂过后颈,隐隐透着股暧昧。
“……哦。”顾馨之微微挪开视线,假装看湖对岸。周围真的太吵了,为了说话,也是正常。她这般想着,心里却觉得有几分不自在。
然后,正低着头的谢慎礼便发现,那半掩在鬓发间的小巧耳朵突然漫上红晕,
他愣了愣,心情陡然变得大好。忍不住的,开始主动给她介绍:“这边的百戏与上午的不同,上午大都是民间戏班子,现在湖上这片……今年应当是轮到东营的水军献演……”
语速不疾不徐,语调平淡自然,配上那把微沉的嗓音,入耳极为舒服。
顾馨之下意识抬头。
谢慎礼察觉,看着她眼睛:“怎么了?”
顾馨之眨眨眼,摇头:“没事。”说完立即扭回头去。
谢慎礼扫了眼她通红的耳朵尖,心情愉悦:“那我继续?”
“嗯。”顾馨之不知为何有点尴尬,胡乱找了个话题,“怎么是军士来献演?为什么不让专业的人来?”刚刚结束的划龙舟还好说,这会儿都耍杂技了,哪个不需要时间练习?这些士兵们在军营就练这个吗?
谢慎礼低声解释:“兵部要向皇上和百姓展现水军的实力,扬我大衍国威。”
顾馨之了然:“懂了,阅兵。”
谢慎礼微微勾唇:“嗯,真聪明。”
几句话工夫,顾馨之已经丢掉那丝不自在,闻言白了他一眼:“你都解释的这般清楚,我要听不懂那才糟糕。”不等谢慎礼说话,她凑过去,稍稍压低声音,“但这样军演,是不是……有点儿戏?”
谢慎礼眸底闪过抹意外:“何出此言?”
顾馨之没发现自己的脑袋已经快贴上他下颔,再往前一步,便会偎进其怀里。她只看着水上那些杂技表演,道:“把兵士当耍猴的,能练出什么劲儿?要军演,就演一些能展现力量、气势的啊,这跟街上杂耍有何分别?”
谢慎礼这回是真诧异了。他想了想,透露几分:“这些是先帝折腾出来的玩意,皇上前几年顾着稳固朝政,并没有精力多管……今年会是最后一年。”
顾馨之大惊,急忙问:“要关闭金明池?”她很喜欢这种热闹,明年还想来玩来着。
谢慎礼听出她言外之意,莞尔道:“不是,是要改掉这些浮华之风。”
顾馨之眨眨眼:“这位皇帝听着挺靠谱的啊……”
谢慎礼一顿,略带警惕地扫视四周。
顾馨之忙捂住嘴,小声道:“我是不是不能随便说皇帝?”
谢慎礼心里微微发软:“私底下说说可以。”
顾馨之眨眨眼,比了个ok的手势。
谢慎礼:“?”
顾馨之:“……就是明白、懂了的意思。”
谢慎礼:“……”
看百戏的柳霜华看了他们几眼,脸上显出几分狐疑。
俩人毫无所举,就着这姿势继续说话。
“……待会皇上看完百戏,摆驾回宫,琼林苑便会开放给百姓游览,那边有许多从南边运来的花卉,你可以——”
当此时,异象突起。
献演的彩舟大都集中在湖心,有几艘分散在四周。他们所在的湖西侧也停留了几艘。
表演正酣、众人不停喝彩之时,那几艘彩舟不知何时抵达了水榭之下。为献演着利索短打的十数兵士突然停下表演,翻身爬上水榭栏杆,挥舞着不知何处抽出的大刀,冲向榭中百官。
别处的人尚无察觉,他们湖西侧这边的百姓却看得一清二楚,当即尖叫出声。
顾馨之还未看清楚什么情况,就见身边男人突然展袖伸臂——
“苍梧!”
“在!”一直跟在后边的苍梧已然解下背上物件递了上来,跟着又飞快翻开腰间长壶,抽出羽箭。
顾馨之这才发现他随身背着的是弓箭。
谢慎礼面容沉静,一手接弓,一手接箭,淡定搭弦,拉弓,射——
再接箭,搭弦,拉弓,射——
动作行云流水,自然随意地宛如只是武场练箭。
一记记破空声响起,对面水榭接连传来惨叫。
周围百姓惊呼连连。
“天啊!这湖面足有几十丈宽吧?”
“全、全都射中了!”
“太厉害了吧?!”
“那是谁?”
“……是谢太傅!一定是谢
', ' ')('太傅!”
“真是谢太傅!!不愧是他!”
……
周围吵杂惊呼,谢慎礼却丝毫不受影响,面容沉肃,冷静又快速地射出一支支羽箭。
一壶箭很快便十去六七。
好在,对岸值守的禁卫已然反应过来,飞快冲出,将余下乱兵齐齐拿下。
谢慎礼冷眼盯着水榭看了片刻,确定再无余孽,皇帝也被好好护着,这才松了弓弦,交给后边的苍梧。
然后低头看向顾馨之,冷意稍敛,温声道:“我这边还有事要忙,你别乱跑。待我忙完,让人送你回去。”
顾馨之呆呆地看着阳光下耀眼又帅气的男人,下意识点了点头:“哦。”
傻乎乎的。谢慎礼眸底闪过笑意,忍下拍拍她脑袋的冲动,朝苍梧道:“看顾好姑娘。”
苍梧凛然:“是!”
谢慎礼再朝柳晏书兄妹点点头,宽袖翻飞,大步离开。
顾馨之目光随着那高大背影移动,心中宛如尖叫鸡炸场——
妈耶,好帅!好想日啊啊啊啊啊啊!!
云来南北行
这场骚动, 前后不到半盏茶。其他地方的人只听到惊呼尖叫,没等他们反应过来, 事情便平息下去。倒是他们这一角的人看得清楚分明。许多人担心惹祸上身, 立马离开这是非之地,汇入别处人潮中。
顾馨之几人倒是留在原处。
有谢慎礼在后头,顾馨之倒是不担心他们被牵连, 就是………金明池这场盛宴要落幕了吗?
柳霜华同样担心。
柳晏书想了想, 推测道:“倘若皇上没有受伤,应当不会有变动。”
顾馨之诧异:“他不怕再出事?”不说金明池有多少人,方才那些此刻可是直接从水军里杀出来的。
柳晏书笑:“若是这就怕了, 如何能坐稳这龙椅?”先帝可不缺儿子,皇上也不缺野心勃勃的兄弟。
顾馨之亦有所闻, 顿时有点明白皇帝的性子,遂道:“那我们等等。”
一如柳晏书所料,这场意外仿如小石入水,转瞬无息。
湖面宽广, 加上彩船各自为政, 湖上百戏完全不受影响, 依旧是锣鼓声嚣, 欢呼者众, 甚至他们所在的西侧角落, 也渐渐站满了人。
顾馨之放下心来,安心欣赏百戏。
听起来是很不务正业,但这些兵士水准是真高。还有热情高涨的观众氛围加持。到后半段她已经彻底忘掉刺杀事件, 跟着大伙一起拍掌欢呼, 还拉着柳霜华热烈讨论哪个兵士身材好、模样佳, 听得旁边的柳晏书哭笑不得。
倒是听令留下的苍梧非常……绝望。从开始的一脸复杂, 到后面的痛不欲生。等到御驾离开,百戏散场,他已满心麻木。
顾馨之的声音彻底哑了,柳霜华也好不到哪儿。
她兴奋不已地拽着顾馨之:“哎呀,早认识你就好了,往年跟别人来,一个赛一个的矜持,不是嫌人多,就是嫌吵闹,还有嫌这些百戏不登大雅之堂的……可无趣了!”
顾馨之哑着嗓子嗤笑:“大俗即大雅,连雅俗共赏的道理都不懂,是她们的问题!”
柳霜华哈哈大笑:“对对对,是他们不懂!”
柳晏书无奈:“好了,百戏散场了,还去琼林苑吗?”
“去!”
“去!”
俩人对视一眼,笑了。
柳霜华拉住顾馨之:“走走走,去凑个热闹。”
顾馨之自然不会拒绝,正要走,想到什么,扭头,看到紧跟着自己的苍梧,愣了下,才问:“谢大人让我等等他,他没说要在这里等吧?”
苍梧忙笑道:“自然是可以走动的,哪能让姑娘站这儿受累呢。”
顾馨之迟疑:“那他待会怎么找我们?”
苍梧委婉道:“姑娘放心,主子能找到咱的。”
言外之意,他们有自己的联系方式?顾馨之放心了:“那我们继续逛去了。”
“诶。”
柳晏书自然不会离开,俩姑娘手挽手走在前头,他便背着手跟在后头。
琼林苑在金明池对面,他们得绕行一段距离。但游人大都会去琼林苑游玩,沾沾龙气,人半点也不少,甚至因地方小些,更显拥挤。
一行人慢慢挪进琼林苑,发现压根什么都看不了——人太多了,不是看游廊字画、梁柱彩绘,就是看人头,贡花什么的更是想都别想。
顾馨之怒瞪柳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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