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怎么说?”她自己的儿子,哪怕已然不再亲近,她还是知道的,恐怕并不会太乐观,但他们已经阴差阳错地错过太多,以致今天,她需要从别人那里探听柴扉的状况。
“我还没告诉他实情,但也瞒不住了。”穆淮章顿了顿,“因为我和他并没有法律认可的关系,所以,如果您不在场的话,他应该是第一个知道自己病情并对下一步的治疗负责的人。”
柴母心里那根刺再一次被挑拨到,脸色顿时冷了下去:“没有法律认可的关系?呵!终于知道自己是外人了?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我不会走。”穆淮章面色还是平静的,甚至语气也没什么起伏,好似他并不是在向柴母表明决心,只是单纯的陈述。
“我会陪着他。”
他对柴母说,也对他自己。
“我说了不需要。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会负责!”
“阿姨,这个先不讲,好吗?我请您来,是想让您做一下检测,柴扉这个病,目前来说,只有异基因骨髓移植有治愈的可能。”穆淮章双手交握放在桌子上,身体前倾,摆出诚恳的姿态来,“所以,阿姨,可以吗?”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这样问,是不是对柴母有所冒犯,毕竟在柴母的眼里,这事根本轮不到他来拜托。
“我刚才说了,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负责,不需要你操心,现在你可以走了。”柴母把电脑重重地拍回桌子上,“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如果不是和你胡搞,他可能还不会遭这个报应!”
“不,我不会走的阿姨,柴扉需要我。”
“需要你什么?需要你拿着这花里胡哨的文明杖去他跟前假正经地转一圈他就能好了?他是我儿子,只有我才知道他需要什么!快滚!”再好的涵养也控制不住因担忧焦虑和对眼前人的厌恶而生的怒气了,柴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或许,是不想再控制,反正眼前的人并不是自己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儿子。
“可刚才他的态度您也见到了,请您照顾一下他的情绪,理解他好吗?”
穆淮章话音未落,一杯带着冰块的柠檬水就兜头浇了下来,冰块砸在了他脸上,轻薄的柠檬片正好挂在他外套上面,狼狈得很。
这出滑稽的闹剧惹得其他顾客都盯着他们看,店里一时间鸦雀无声。服务生踟蹰着上前来,问穆淮章和柴母是否需要帮助。穆淮章摇了摇头,摘下身上挂着得柠檬片,掏出两百块放在桌子上,“抱歉,添麻烦了。”
他收拾好东西,微微欠身等着柴母起身,两人一起走出了咖啡厅。柴母走在前面,因为情绪不稳定,将地板跺得“噔噔”直响。
其实他们两个都知道,他们谁都无法对对方真正实现限制。穆淮章无法强迫柴母去做骨髓配型,柴母也无法强制穆淮章离开柴扉。只是穆淮章对柴母是带着祈求的,而柴母对穆淮章却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发泄对患病儿子的担忧和儿子因为这个人而与她的不亲近。
然而,不管柴母态度怎么样,穆淮章都没有生气,也不反驳。他对柴母加诸于他的诸多侮辱都似没有听见一般,只是一再请求柴母去做骨髓配型,还说了几个时间,可以约到医生。
柴母对他油盐不进的态度愈发生气,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极不自在的同意了他说的一个时间。她还想再去医院看看柴扉,可一想到柴扉转身离开的背影,又打消了想法,自己打车走了。
因为已经过了和柴扉约定回去的时间,穆淮章顾不得收拾自己一身狼藉,只把湿了的风衣脱了拿在手里,快步走回医院里去。
他回来时柴扉好像很难受,也没有料到穆淮章会突然开门进来,所以他推门进来看到的是柴扉正皱着眉头神情痛苦地躺在床上。
然而等柴扉睁开眼看到穆淮章,那痛苦的神色霎时间就不见了踪影,他好看的眉眼弯下来,极轻松地说了一句:“穆先生,你回来了。”
穆淮章只得装作没有看到他先前强忍痛苦的神色,故作自然得点了点头,把一直带在身边的花束放在柴扉手里。
“回来了,辛苦阿姨了,回去吧。我先去洗个手。”
外衣脱了不太明显,但身上还有柠檬水的味道,穆淮章借口去洗手间,洗了头脸,换了一身休闲装才出来。
等他再出来,柴扉却已经睡着了。穆淮章轻手轻脚地送阿姨出门,然后回来坐在柴扉床边,极小心地握起他一只手,静静地看着。
这几天,穆淮章一直在想,既然疾病已然成了定局,那他和柴扉除了面对它,没有其他的选择。
他心疼柴扉的病痛,柴扉也小心翼翼得心疼他的心疼。柴扉明明都那么辛苦了,还要体谅着他的情绪,时时强颜出欢笑来,不教他担心。
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和柴扉谈一谈了。
作者有话说:
说不出该更心疼谁,都一起吧
第74章讲个故事
柴扉已经不记得这是他第几次在模糊了时间概念的睡梦中醒来,梦里一直是杂乱又无序的,也无甚阳光明媚的景象。
就和抬眼看向窗外日渐肃杀的景致差不多,枯枝委败的模样,连累柴扉那一双好看的眉眼都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不过好在穆淮章一直陪在身边。说起来那天柴扉醒来,嫌了他一句,坐太远了,穆淮章还把他原先常坐的那张沙发搬到了距离病床不远的地方——一个柴扉伸手就能够到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