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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男子主义的代价。”我说。

“你吃饭了吗?”她问。

“吃了。”我撒谎说。

初春的天色,因雨的来临而早早变暗。她望着窗外,雨缓慢地击打着外面的草坪。一只湿淋淋的黑白斑纹猫倏然跳上窗台,朝我搁在窗台上的皮鞋里钻去。

“猫!”她喊道。

我拉开窗户,伸手拿过皮鞋。

那纤细弱小的猫在皮鞋里抬起来头,以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我捏着它的后颈将它提了出来。被提着后颈的猫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四肢无力地垂着,用哀怨的眼神继续打量着我和她。

她伸手从我手里接猫:“猫会疼的!”

“不会,”我说,“被提着后颈的猫不会感到疼。”

我看着下雨的功夫,她开始溜起了猫。出于无聊,我剥皮吃了一只橘子,然后开始削铅笔。用卷笔刀将一支支钝钝的铅笔削至尖细的过程使人愉快。卷下的碎屑,我用橘子皮包好,扔进了废纸箩。

“有人在吗?”敲门声响起。“小张?”

“在!”我说。“哪位?”

我把门打开,一个秃顶的中年男子正在收伞,伞上淋漓的雨水,一路滴在地板上。我将门关上,他已走进了房间。

“王老师,”我说,“下雨天的来。有事儿?先进来吧。雨大着呢。”

“王老师你好。”她抱着猫说。

“小张啊,啊,那个,”王老师对她笑笑,“小余姑娘你好,哎这猫挺可爱的。哪儿来的?哈哈……这个,房子还住得惯吧?”

“挺好的。”我说,“真挺好的,比我上学期住的那房子好多了。”

“是啊是啊。哎,小余姑娘,这猫哪儿来的?”

“刚才窗台上被雨淋着怪可怜的。我把它抱进来擦干净。养着呗。”

“哎呀,这房子可不能养猫。猫这东西特别会糟蹋房子,弄脏了不好办。”

“我常打扫就是了嘛。”

“猫呆过的房子有瘟病。不好再租了。”

“哪会呢,养猫的人家那么多……”

“好了,”我插口道,“别说了。啊,王老师,这猫我们一会儿就送出去。这会儿下雨不能往外扔。您来是什么事情呢?”

“啊,”王老师说,“我是想,来先收一下这个月的房租。”

“不是说好两个月一交的吗?”她问道。

“小余姑娘,主要是,这个月,我们做的那个杂志,有些资金周转。你知道的,《全中文》杂志嘛。呵呵。印刷厂那里说需要加一些钱。你知道啦,这一期我们稿子都做好了,做麦尔维尔的专题。”

“可是合同签的是,两个月一交。”她说。

“小余姑娘,”王老师伸手抹了一下秃顶,“话不能这么说。早交晚交不一样吗?再说了,签合同时规定了要付押金,我都没问你们要呢。这房子,这地段,八百元一个月,哪里找这么好的买卖去呢?”

“王老师您别急,”我微笑着,拉了拉王老师的袖子,走出门外。王老师把伞垂下。水滴在地面画图。

“像我们这样,自己联系印刷厂做杂志,其实也不容易的。小张你知道。”王老师说,“现在纯文学杂志那么少了。我们这样也不容易。你也写东西,知道这个。”

“是是。”我说。我从钱包里取钱,点了一遍,卷好递给他。

“八百元。您点一下。”

“呵,那不必了。”王老师一边以极轻快细微的动作点钱,一边说,“我就知道你小张是明事理的人。写小说的嘛,知道做杂志的苦处。现在流行文化这么低俗化,我们做一些经典的东西,是挺不容易的。但是没办法,志趣所在嘛。麦尔维尔这样的大师,我们是不能看着大家不理会的。他应当获得他应有的尊重,你说对吧小张?”

“是,麦尔维尔确实相当伟大,”我一边开门一边说,“拿《白鲸》来说,多文体的反复展示,可以说是给后来的《尤利西斯》开了一个先河。不过他也是被误读最多的大师之一。我个人是因为读霍桑的缘故才喜欢他的。”

“对对,你说得有道理。哎,小张,你这样的人才,以后可以给我们杂志写点稿嘛。虽然稿费不是很高,但是至少,是一种独立的姿态,来表述自己的爱好……”

“是,我也想着以后有机会,得给您写点稿呢。王老师慢走哈。”

“好好,不要送了不要送了……小张你先回去吧……”

我把门关上,转过身来,看到她怀抱着猫,冷冷地看着我。猫也用同样的眼神看我。我耸耸肩。

“又少了八百。”她说。“你还有多少钱?”

“四百多。”我说。

“你怎么就那么迁就王秃头呢?”

“因为他是我们的房东。”我说,坐了下来,伸手去逗猫,猫怯怯的紧缩身体,“他对这房子有生杀予夺的权利。”

“是他理亏呀。你该和他坚持到底的。”

“也不完全是他理亏。我们确实没交押金。”

“押金是他的权利,他没有执行,是他自主放弃。而现在提早一个月交房租则不是他的权利,我们没有义务执行的。我们有难处,他都不体谅。你跟他客气什么?”

“亲爱的,”我平心静气地抚了一下她的耳朵,“你太认真了。有很多事不是这样解决的。每个人都有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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