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旭平日话少事儿也少,闲时只喜欢练武射箭。过不了几天,萧氏少主武艺高强的就在军营传遍了,萧旭有时还同一些武艺高强的士兵比试切磋。军营里,萧仲山在看着萧旭身手不凡受人赞赏也深感欣慰,只是没等他夸两句,萧旭就称自己有事走了。萧仲山念在儿子和自己失散多年,自己也愧对他们娘儿俩,所以就随他去了。
军营里的蒋勉听说了这事,跟着就过来找他如今已改名萧旭的兄弟。两人聊了几句,蒋勉也不跟他见外,说是有人脉不用白不用,他早想调出护城军营了。
萧旭依言支会了军营的副将军,就把蒋勉调到了骑兵营,还直接给他一个骑兵队队长当。
蒋勉口中说着得空了就过来找他切磋武艺,然后高高兴兴的收拾东西去了骑兵营,他这一晌光顾着高兴,看着萧旭那冷的要滴水的脸色也没太在意,反正他这兄弟平日除了对他姨母笑过,对谁也没什么好脸色。
转眼就入夏。
孟珧宅邸的大门前,隔不了两天就会摆上好几盆开的正盛的鲜花,只是这些花空有好颜色,宅邸的大门依旧紧闭,屋里的人也不把它们抬回院。过了两天,几个士兵把旧花抬走,又换上新花摆上。那先前的旧花有时就被士兵随手丢弃在路边,可怜花瓣未谢就已经整个零落成泥。
终于有一天,屋里的女主人发话,说天热了,别把花都干死了,都搬回院子里吧。那门口的鲜花仿佛得了上天的垂怜,终于被挪放到前院的边角,然后吸足了水,重新开的张扬而热烈。
军营的一处练武场,两个少年正在比试武艺,旁边本来要围观的一些将士都被他们轰走,两个人顶着上午的太阳,打的汗流浃背。
不过半晌,砰的一声,穿着枣红里衣的少年把穿着褐色上衣的少年摔翻在地。
蒋勉在地上躺着,嚷嚷道:“哎呦我去,你这些天怎么都下手这么狠,把我当沙袋丢啊。”
萧旭抬胳膊擦了擦额上的汗,低声道:“是你自己过来找打的。”
蒋勉无语,他早有种预感,自己是碰到刀口上了,可惜他苦苦思索也没想明白,他到底哪里惹得萧旭不高兴了呢。他坐起身摸了摸后背,嘀咕道:“幸亏没光膀子,要不后背的皮都要蹭破了。”
两人趁着早上天还凉快时到了练武场,切磋完了之后,蒋勉拍拍身上的灰就先走了。萧旭倒还不称意,接着射了几回箭,跑了一会儿马,又出了一身大汗后才回营帐休息。下属早就打好水,萧旭擦了擦上身的汗,然后又换了件干净的青蓝色衣服。
吃完午饭后,萧旭腿敲在桌子上,闲着看兵书,没过一会儿,外面来了一位士兵。
小兵上前小声报告:“少主,属下今日去送花,那放在门口的花像是都搬进去了。”
萧旭听了,丢下手上的兵书,一阵风似的骑马出营。
那些个随从士兵跟也跟不及,纳罕道这大中午的是要跑哪儿去啊。
孟珧府邸门外依旧扫的干净,大门今日没有紧闭,开了半扇。小黑正趴在门槛边上,吹着过堂风睡午觉,只露出只黑耳朵在门外。它听见远处的马蹄声抬头,一见是小主人来了,摇着尾巴就跑着迎了过去,前腿看着也好全了。
萧旭摸了摸小黑,进了大门,只见看门的小厮坐在靠椅上,蒲扇搭在脸上呼呼睡着。
他径自走进院子,一眼就看向孟珧住的厢房。孟珧没有午睡,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夏衣,就在回廊的小茶桌前坐着看书。小荷坐在一旁的小凳上做着针线,老猫小白在她凳下的阴凉处睡觉,烈阳下的午后,她们那处仿佛格外静谧,看了就让人燥意渐消。
小黑适时的轻叫提醒,孟珧看见萧旭过来了,也没太讶异,轻轻招了招手。
两人犹如从前那般在桌前对坐着,孟珧提着茶壶给他倒了杯温热的大麦茶,嘴上说道怎么大中午的跑过来,也不怕中了暑气。
萧旭接过茶,摸着茶杯的花纹,问道:“姨母,你不生气了?”
“我何时生气了?”孟珧笑着反问道。她今日精神头好,面色也不似上次那么难看,反而因着天气微微泛红。
萧旭看了她几眼,突然觉得嗓子干渴,把杯里的茶一口闷了。
孟珧真没觉得她们两个闹了什么气,许是上次她没说明白,让萧旭多想了。她只是想暂时划清界限,免得萧家那边以为她不肯放孩子又来找麻烦。萧旭这孩子赌气走后,孟珧怕他回萧家后又反悔,就命下人把门禁了快俩月。
既然萧旭认祖归宗之后萧家再没想起她这一茬,她就不必再担忧什么,日子也过得顺心顺意。
萧旭问道:“那我以后还能常来这儿吗?”
孟珧点头,“只要萧家那边不说什么,你想来就来。”
萧旭眉头舒展开,神色没有之前紧绷。此时旁边树上的蝉鸣传来,夏日炎炎,一壶温茶,孟珧在旁边坐着,一切都仿佛还在河州一般惬意。
自此,萧旭隔不几天就骑马过来看望孟珧,而且多半是在早晨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捧露水未干的野花。只等秋天到了,野花差不多都谢了,他每天才没有特意绕到山坡去摘花。
入秋后的早上,孟珧府邸的小厮听见有人敲门。他开门后见敲门的是蒋勉,想来是蒋勉休假回家探望,顺道也来问候一下孟珧。只是今日他不是一个人来,背上还拖着个穿着暗蓝衣裳的男子。这男子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衣服水渍未干,也不知是晕了还是快要不行了,一动不动,像个麻袋一般被蒋勉拖着。
小厮还没问那是谁,蒋勉就拖着人进了院子里,还自来熟的喊院里扫地的小厮来帮忙抬人。
孟珧和小荷听到动静也连忙出了房门,惊疑惑的问蒋勉这是什么人。
蒋勉喘了几口气,摇头说道,“不知道,我今早路过护城河,就见他远远的在岸边趴着,一半身子泡水里。我摸了摸看还有口气就给拖回来了,总不能让人泡死在那儿吧。”
孟珧无法,只得让小厮把人抬到空置的房间去。
蒋勉把人放到床榻上,拍了拍手,“孟姐姐,又麻烦你了,你知道我爹他怕见外人,我娘也心脏不好,管家又不让我乱救人,这人先在你这儿放着了啊。”
孟珧还没答应,蒋勉说自己接着还有事就先走了,只留下屋里几个人干对眼,不知道拿床上身份不明的蓝衣男子怎么办。
刘婆婆老练一些,先指挥小厮把那人的脏湿的衣服剥了,擦擦身再换上干净衣服。
这年头遇难的人太多,蒋勉也是个好心的孩子,以前看见路边要饭的乞丐还想着都带回家当个下人什么的,给口饭吃。还好他家管家在一旁都制止了,说救的了人也救不了命,这些人都是因战事流离失所,战乱不休,人命无救。
孟珧摸着下巴想了想,让小厮先给这人顺顺气,再掐掐人中,看会不会醒,不醒就等一晚上,要是明日再不醒就请郎中去。
军营里,萧仲山又派人喊萧旭回侯府吃晚饭。
萧旭认祖后的这几个月里,去侯府的次数屈指可数。萧旭只说自己喜欢在军营里待着,和士兵同吃同住,习武看书。这话听着也挑不出错,只是侯府和亲兵营离得并不远,他平日在军营里空闲的时间也是一大把,却从未主动回侯府看望长辈,请安问好。
萧仲山用了各种由头劝说,再加上随从们软磨硬泡,萧旭才偶尔回侯府一趟。
今日萧旭总算听话回了候府。晚上一家人吃饭,围着一桌子菜,老太太笑着和萧仲山拉家常说闲话,其余人也都笑脸附和着,只有萧旭板着脸,默默吃着菜,问他什么都是敷衍答应着。
萧仲山的正妻方氏眼珠转动,看着过继在自己名下的萧旭,抬箸给他夹了块牛肉,笑着说多吃些菜。
“我吃饱了。”萧旭眉头皱了皱,随即放下碗筷,起身就出去。
方氏像是做错事似的低头,萧仲山喊了萧旭几声也不见回应,气得也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一旁的丫头仆人连大气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