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狗甩下这句话,就气呼呼地赶着牛车走了。
“她不会画图纸就直说呗,大家伙又不会怪她,这孩子咋还说瞎话蒙咱们啊。”
张翠芬没有想到江家的大丫竟然是这样的人,她还以为这下能造出来水车了哪,害她们白高兴一场。
“就是,不会画就不会画呗,她咋能这样骗咱。”
一行人最后都失望地回去了。
江家。
“大丫,你为啥要骗人?”
江老根坐在屋子里的凳子上,连旱烟都不抽了,就那样看着江玉,他没有想到大丫竟然不会画水车图样就算了,竟然还骗大伙,这让他江老根以后咋在村子里抬起头来。
“爷,我只是不想让你对我失望,我不是故意的。”
江玉眼圈顿时红了,她现在回想起来在诊所被人揭穿她是装病的时候,别人看她那眼神,还有刚刚门口围着的那些人,这下,别人肯定都知道她江玉不会画图纸,还说谎诓人的事了。
以后,这上河村的人咋看她,还有齐军哥咋看她?
江玉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江老根见孙女哭了,顿时不忍再斥责她了,这毕竟是他疼了这么多年的孙女啊,他心中即使有再多的怨气与不满,也在一刻消散了。
再说了,大丫她也是为了不让他失望,才说谎的,他咋能怪她啊。
“快别哭了,都是爷的错,爷不该说你。”
江老根笨拙地说着软话。
“爷,这事不怪你,要怪就怪江珠,要是她肯把水车图纸给我,我也不会去骗你们,都怪她。”
江玉心中对江珠的恨意又上了一个台阶,从很早她就知道,那江珠是她的克星,很多年前,她做了一场梦,梦中她过完了一生。
梦中,上山挖野菜挖出野人参等等这种事是江珠做的,她被村民们称为有福气的人,并且在江家,全家上下都宠着她。
她和江珠站在一起,别人永远注意的都是江珠,而不是她江玉。
江珠长的比她好看,比她有福气,就连知青队里的宋齐军都喜欢她,最后,那宋齐军被平反,江珠跟着他进了城,过上了令人羡慕的好日子,就连三婶三叔,爷爷奶奶都被接到城里享福去了。
而她江玉只嫁给了一个庄稼人,那人虽然老实本分,可没有出息。
后来江珠跟着那宋齐军水涨船高,当了官太太,每次回村来,都是坐着轿车,穿的鲜亮,村子里的人包括林木叔都是上前巴结她。
而她江玉哪,背着孩子下地种庄稼,她的脸早就被风吹雨打地尽显老态。
两个人身份天差地别,那江珠就像是天上的云,而她就像是地下任人践踏的泥。
她永远也忘不了,她和那江珠站在一起的时候,别人竟认为她是那江珠的婶子。
凭什么?
她和江珠都是江家的人,她们出生只差了一个月,人生却这样不同。
从小到大,她被家里人嫌弃是个丫头片子,就连她爹娘在背地里都埋怨她不是个男孩,可他们都忘了,那江珠也是个丫头片子,凭啥她就能得到大家的喜欢。
而她就是个赔钱的丫头片子?
这不公平!
梦里,她一直活在江珠的光芒下,一生都不得意,嫁的丈夫比不过江珠的,就连后边生的孩子都比不过她。
她失败了一辈子,醒过来的时候,她就决定,要夺走江珠的人生!
所以她想方设法地在爷爷面前说江珠的坏话,又抢先一步把属于江珠的机缘夺了过来,最后,她成功地败坏了江珠的名声,又让爷爷把她们一家赶了出去。
可她没有想到,那江珠竟然会画水车图纸,这在她意料之外,早知道这样,当初那江珠为啥不死在河里。
江玉心中满是对江珠的恨意。
“你说的对,这事就怪江珠那个丫头,要不是她不肯把图纸给你,这事情也不会整到如今这一步。”
二丫那个丫头真是太不懂事了,他下次要是让他碰到她,一定要好好说说她,江老根这样想着。
“我把珠珠当成我的亲妹妹,每天的玉米饼子都舍不得吃,都巴巴地给她送过去,她怎么能这样对我……”
江玉哭的更加可怜了,可把江老根给心疼坏了。
*
几天后,村东头。
“你说,到底是谁从江三爷家把水车图纸偷走了?他咋会知道那图纸在江三爷家里啊。”
村民们凑在一堆,议论纷纷。
“肯定是咱村子里的人,别的村的人咋会知道那图纸在江三爷家里。”
李杏花猜测道。
“既然是咱村子里的人把图纸给偷了,你说这人会是谁哪?”
“这谁知道,你说,他偷了图纸,按理说,肯定要拿着图纸去造水车啊,这怎么都过了好几天了,咋也不见个水车影子?”
“翠芬说的对啊,这真是奇了怪了,你们说,这水车图纸他拿走,不造水车,还能干啥子使?”
“宋队长,你这是去哪了?”
“没去哪,就是随便走走。”
刚从乡里回来的宋齐军路过村东头,就听到他们在这讨论图纸的去向,他有些心虚,说完话,便连忙回知青处了。
“看那方向,这沈知青咋像是从乡里回来的。”
“你管人家那么多干嘛,他一个当队长的,这水车图纸丢了,咋就一点不着急,还有那闲心在那瞎晃悠。”
王小蛾是宋齐军他们那组的,她见那宋齐军对组里的事一点都不上心,顿时脸子难看了起来。
“别说他了,咱说图纸,这没有那水车图纸,咱就造不了水车,没有水车,咱咋搞灌溉?”
“二狗子,以前不是也没有水车嘛,不也搞灌溉了。”
“这咋能一样,我以前是不知道有水车这种东西,现在有财他们组自从有了那水车,搞灌溉别提多省事了。
他们前段时间播的种,别看人家是下等田,可水浇的足,那庄稼苗子都冒出来了,绿油油的,别提多喜人了,你再看看咱田里,虽说是肥田,可那田里的庄稼苗长的还真就比不上有财他们田里的。”
“二狗说的没错,昨个我还去他们田里瞅了瞅,那喝饱水的庄稼苗瞧着就是不一样,听有田他们说,他们还打算给田施肥哪。”
“人家有财那组搞得真是红红火火的,咱这两组,冷冷清清的,干活也提不来劲,叫我说,要怪就怪那江玉,要不是她说她会画水车图纸,那图纸也不会被人偷走。”
“二狗子说的对,那江玉不会画水车图纸,她要一早说她不会,咱早就把图纸从江珠他们那要到手了,也不会被贼给偷走,说不定现在水车都造出来了哪。”
“江玉那丫头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陈芳忍不住为江玉说好话。
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有意的呗。
张翠芬她们听到陈芳的话都撇了撇嘴,也没人把刀架在那江玉的脖子上逼着让她说谎啊,是她自己说的,她真的没有想到,江玉那丫头竟然这样子。
陈芳见大家伙都有些生江玉的气,她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往下说下去,毕竟,这事是江玉那丫头做错了,就连她对那大丫都有些意见,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有福,你家王彩莲哪,今天咋没见她?”
躺在棒子杆堆里晒太阳的江有福睁开了眼睛。
“去有财家找二丫去了。”
*
“珠她娘,我和你说,人家那李大牛可是牛洼村的生产队队长,你知道有多少姑做梦都想嫁到他家享福吗?”
前几天,王彩莲回娘家,才知道那李大牛竟然和她家还沾亲带故的,不知道那李大牛咋打听出来,她是江珠二大娘的。
反正那李大牛往她娘家拿了一篮子鸡蛋还有半袋子粮食,要知道现在家家户户都难,都吃不饱,那一篮子鸡蛋和半袋子粮食,这礼可不轻。
也不知道那李大牛为啥这么死心眼,就偏偏看上了江珠那个死丫头。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张云懒得搭理那王彩莲,她身上围着围裙,正在贴饼子,这两天,她和闺女学着怎么做饭,虽说现在饭做得不咋地,但烙个玉米饼子啥的,还是不在话下。
王彩莲坐不住了,她站了起来,走到张云身边,继续劝说。
“珠他娘,那李大牛家粮食多的吃不完,要是珠嫁过去,肯定不会再挨饿,人家李大牛也知道你家啥情况,他不嫌弃你们,并且还说了,这门亲事要是你们同意了,他立马往你家搬过来五袋粮食,让你们家挨过今年。
你说说,你上哪找这么仁义大方的小伙子去,要不是我看咱家珠叫我一声大娘,我还真不舍得把这李大牛说给她哪,要知道我娘家那边的侄女也到了找婆家的年龄。”
“那你把他说给你家侄女吧。”
张云头也没扭地说道。
王彩莲被噎了一下,索性也不绕圈子了,直接开门见山了。
“我这咋能说给我侄女,我实话和你说了,那李大牛就看上了你家珠,其他闺女他看不上,那李大牛人长的五官齐整,身子壮实,是一把干庄稼的好手,再加上对方又是队长,这样的能耐人和你家珠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咋没说他李大牛兄弟姐妹六个,他要拉扯一家子人,那就是个烂包的家,我珠嫁过去,那不就是找罪受吗,合着你王彩莲还是珠她亲大娘,你这简直是被猪油糊了心了。”
张云抄起灶房里的扫把,往王彩莲身上招呼。
“你咋知道他家有兄弟姐妹六个……别打了,别打了……”
王彩莲话还没有说完,那扫把劈头盖脸地朝她打了过来。
“你王彩莲的心咋这么黑,明知道他家那种情况,还敢来上门说和,我今天非要打死你这个黑心肠的人。”
张云一边打一边骂,那王彩莲被打的抱头乱窜,连忙跑出了江家。
“好你个张云,我好心好意上门为你家江珠说和,让你家江珠去享福,你不感激我就算了,还动手打我……”
“我呸,既然那人家这么好,你王彩莲咋不嫁过去享福。”
张云叉着腰指着王彩莲的鼻子骂。
王彩莲见那张云又要冲过来打她,她连忙跑了,还丢下来一句话。
“迟早有你张云后悔的那天。”
路上,王彩莲一瘸一拐地往家走,嘴上还骂骂咧咧的。
“这疯婆子下手也忒狠了……”
她吸了一口冷气,身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也火辣辣地疼,要不是她舍不得那一篮子鸡蛋和半袋粮食,她才不愿意做这事哪,简直疼死她了。
人家李大牛还等着她回信哪这可咋整,这到手的东西,她绝不会再吐出去,不行,她要找江老根说道说道,让他劝劝那江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