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邓场冷冷地反问一句:“李同志,规定上没有说不让劳改犯咳嗽吧?”
李组长不得不收敛了怒意,皮笑肉不笑地答道:“邓场,你有所不知,这个家伙原来是公安系统的,狡猾得很,我看他不是单纯地咳嗽。”
顾立春走过去,大声教训这帮劳改犯:“你们都给我记住了,感冒了也给我憋住,不准咳嗽。你们看看李同志,一辈子从来不咳嗽,这才是一个坚强的革命战士。”
众人:“……”
李组长:“……”
顾立春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突然指着队伍中叫全海的劳改犯说道:“李同志,你看这个人是不是长得跟你有点像?”
大家都顺着顾立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个全海还真的跟李组长有点像,都是个子不高,精瘦精瘦的,脑袋小小的,五官拥挤在不大的脸上,显得特别局促。
李组长瞅着这人,一脸地嫌恶:“瞎说八道,这种人怎么可能长得像我?顾同志你这是在埋汰我呢。”
顾立春好声劝道:“李同志,你别激动,我觉得两个陌生人长得像很正常,不要大惊小怪。长相是爹妈给的,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你说是不是?
再说了,我以前就说过,有些长相它就是千篇一律,毕竟标准的五官都是按一定比例分布的。就像真理也总是具有普遍性。像咱们社会主义国家人们的主流正统长相,一般都是浓眉大眼,正气凛然,庄重中透着朴素,朴素中带着英气。你看我们的邓场和朱书记,是不是跟《铁道游击队》和《地雷战》里的主演很像?”
大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这两人。
像吗?好像是有点?咦,以前竟然没有发现。
邓场:“……”
朱书记忍不住笑着说道:“哎呀,小顾你这眼神可真好,以前是有人这么说过。”
顾立春成功地转移并扩散了长得像这个话题。
邓场一时不知接什么话好,不过,这么转移话题也是个办法,于是他决定帮帮顾立春,他插进来一句:“我觉得李组长也像电影里的演员。”
朱书记看看李组长,实在跟那些演员对不上号,也不对,有对得上的,比如演鬼子的演员。
两人心照不宣,默不作声。
李组长也察觉到了什么,一口闷气卡在胸口,咽不下,吐不出。
一场声势浩大的批判会就这么着越批越歪,歪到最后,大家的兴趣点都跑到电影上面去了。
围观群众再也抑制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小顾不说,我都没注意,是有点像啊。”
“对对。”
“你们发现没有,那个姓李的,长得像电影里的反派。”
“本来就是反派。”
“嘘。”
……
李组长心有不甘,他不能就这么无功而返。
还有一点,对,还有一点没有讲。
李组长再一次向顾立春发出质问:“顾同志,我听说你特意让财务科的同志给孟念群发工资是吗?”
顾立春一脸疑惑:“总场财务科说孟念群这种身份是有资格领工资的,是按临时工的标准领的。怎么?李同志你不知道?”
说完,他又看向老杨和老马:“难道说你们四场以前一直不给他们发工资?那他们的每月二十块工资究竟去了哪里?”
他接着提议:“要不,咱们一起提议财务科的查查这个问题。”
老杨老马吓得脸色都变了,这要是查起来,那牵扯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老杨赶紧说道:“顾同志,孟念群是能领工资的,以前在四场也有,只不过是以发放实物的形式发给他的。咱们的做法都是符合规定的。”
顾立春自言自语道:“哦,以发放实物的形势,20块钱,那得有多少实物啊。”
老杨和老马这会也醒悟过来了,他们不能再帮着革委会了,要不然,革委会的人没事,他俩惹一身骚。
两人对视一眼,决定脚底抹油溜走。两人借口还有工作在身,提出告辞。看着两人狼狈离开的背影,顾立春满意地笑了,还算识时务。
李组长这最后一招不但没打到敌人,还把自己的队员吓跑两个。他把目光投向两位领导,张副主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毕主任正跟邓场闲聊,根本没打算亲自下场。
李组长深深叹息一声,今天算他倒霉,对敌情产生了误判。下一次,绝对不能这样了。
所谓的批判会是虎头蛇尾,革委会的人离开了。五场又恢复了平静。
顾立春怕革委会的人来提审林教授,就悄悄嘱咐孙厚玉一句,孙厚玉会意,赶紧去厨房准备。
到晚上的时候,革委会果然来提人。
他们的人如狼似虎地闯进来,架起林教授就往外走,关教授去拦,他们就威胁道:“走开,再拦连你一起抓。”
关教授脸色发白,恳求道:“我老伴他有重病,经不起折腾,动不动就吐血。”
革委会的人理都不理,继续架着人往外走。
林教授突然“呕”地一声,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溅得全身都是,架着他的两人身上也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两人厌恶地松开林教授,林教授慢慢地往地上一倒。
院子里的人惊呼起来,现场一片混乱。
负责押人的两人面面相觑,愣了一会儿,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