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却似乎堕于深水,每呼吸一次,只能加剧心上的窒息。
这份窒息从他的心脉蔓延而出,渐渐延伸至他的四肢百骸,像一双大手,攫住他的魂,要将他拽入深渊。
“程昶——”
“程老师——”
耳畔传来混杂不清的声音,有的已带了哭腔。
他仔细去听,自最细微杳渺处,忽然听到轻声一句,“三公子,你在哪儿?”
是她在找他。
程昶合上眼前,最后看了一眼怀里护着的人。
小姑娘安好无恙,却忧虑极了,淌着泪望着他,一句又一句地说着他已听不清的话。
她的眼干净清透,就像她。
黄昏的斜阳刹那盛放出夺目之辉。
程昶闭上眼,沉入最深的混沌中。
作者有话要说:ok,回去了。
明天不一定能更,我要想一下接下来怎么写,明天没有后天一定有,具体看文案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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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三章
雨水时节一到, 秦淮成日浸在一片朦胧的烟雨里,屋外廊下湿漉漉的, 人在外间站久了, 即便撑着伞,衣裳上也要潮一片。
这日早, 云浠到枢密院点完卯,取了佩剑,往公堂外走。
守在公堂门口的武卫问:“将军外出办差?”
云浠道:“我要离京几日, 如果旁的部衙有大人找我,告诉他们我会尽快赶回来。”
武卫恭敬道:“能劳动云将军的差事必然是要务,旁的大人若知您外出,定然不敢催的。”又说,“小的记住了, 倘来了要函, 小的也一并放在您案头。”
云浠点了下头, 在廊下撑开伞,走到部衙门口,吩咐差役去牵马。
这已是昭元十年的初春了。
去年秋, 云浠在岭南打了胜仗,凯旋回京。
及至冬日, 临安附近闹盗贼, 官府抓了一月,连贼人一片衣角都没摸着,云浠带了十余亲信过去, 仅七日就把一伙贼人人赃并获。
短短一年之间,云浠连立两桩大功,昭元帝闻得,龙颜大悦,今年一开春,非但将她再晋了一级,擢为四品明威将军,念及她一年奔波在外,劳苦功高,还亲自为她在枢密院广西房安排了一份闲差。
所谓枢密院广西房,除了掌广西一带的边防,在金陵主要行的是招军、捕盗等差务。
抓捕一般的小贼小盗,大都由京兆府包揽,要劳动云浠的广西房,非是出现江洋大盗不可。
因此云浠上任后,每日点个卯就能走人,时不时去西山营练练兵,等同于白拿一份俸禄。
哪知今年二月初,兵部库房忽然失窃,丢了一张塞北的布防图。
偷盗偷到皇宫里,昭元帝勃然大怒,命兵部、京兆府、枢密院广西房,以及刑部共同抓捕盗贼,并将兵部司库人员通通革职问罪,兵部库部李主事随后也引咎致仕。
李主事的故居就在与金陵相邻的扬州府,他致仕后,携家眷回了扬州。
谁知没过几日,李主事忽然在家中自缢而亡,临死留下一封尚未写完的血书,说自己与兵部的司库人员都是冤枉的。
得知李主事身死,刑部、广西房、及京兆府皆认为兵部库房失窃案另有隐情。
云浠此番离京,便是要去扬州查问此事。
雨水很细,远望过去,反倒像雾,差役为云浠牵了马,还顺带为她带了件蓑衣,云浠见雨势不大,把蓑衣辞了,刚要上马,身后忽然有人亟亟唤了句:“云将军留步——”
是刑部的一名主事。
云浠问:“齐主事有事?”
齐主事急着赶来,气喘吁吁地道:“是,下官把李主事府上的大致情形,以及他为官期间的经历整理成文书为将军送来。将军此去扬州,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云浠一愣:“这么快就整理好了?”又道,“主事大人有心了。”
李主事自缢的消息昨天晚上才传到金陵。
齐主事笑道:“不是下官有心,是陵王殿下。”
他解释:“昨晚刑部议事,陵王殿下到了,得知是云将军要去扬州,特地嘱咐下官为将军整理这样一份文书。下官知道将军办事雷厉风行,紧赶慢赶,生怕来晚了,愧对陵王殿下的托付。”
他左一个陵王,又一个陵王,言语中的奉承之意不藏自现。
这也无怪。
郓王失势后,昭元帝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不得不将一半政事交给陵王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