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谁,又感慨他舟车劳顿,还有人往他怀里塞热气腾腾的饼。
魏锦安也一改在京都的狷狂嚣张,板起脸拒绝了这些好意后,带着星星和小五径直走向镇阳关内的将军府。
同样破败的将军府。
连门缝里的野草都没什么生长的动力,蔫不拉几地歪倒着,叶尖上带着几分缺水的枯黄。
“这里就是我和父亲暂住的地方。”魏锦安栓好马,对两个小家伙说:“不过我们军务繁忙,基本没回来住过几日,所以也没有派人长期洒扫,我稍后把隔壁的院落买下来,你们以后就住将军府隔壁,在这里成日都要遮着脸抵御风沙,所以只要小心些,没人会发现你们的身份。”
就算皇帝派人时常盯着这座破败的将军府,盯着军营里的魏家父子,那也无妨,无召不得离开军营,镇阳关更是没人能轻易来去,来往的人都会被记录在册,这就能最大程度预防纰漏。
之后,魏锦安又细细跟两个孩子说了在镇阳关生活的一些日常细节,并且叮嘱他们这里水源难得,一定不要浪费水源。
他说的话,小五都认真记在了心里。
等魏锦安自觉已经安置好他们,准备趁夜离开的时候,小五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询问:“我能同你一起去往军营吗?”
迎着魏锦安探究的目光,小五牵着弟弟的小手,轻轻吸气,认真道:“我天生力气很大,我想要进军营,习武杀敌,将来才有能力抵挡敌寇,立下战功。”
“小子,你才八岁。”
魏锦安盯着小五黑亮的眼珠,实事求是地说:“你知道你这个年龄,你这个身高,上了战场只会被奔驰的战马给踩成一滩碎肉吗?”
他握着手中粗粝的马鞭,敲了敲小五稚嫩的肩膀,轻嗤道:“不要好高骛远,等你什么时候能自己爬上马背,再提这事吧。”
感受着马鞭落在肩膀上的力道和重量,小五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他其实很清楚自己的确有点急躁了。
可是……这一路走来的见闻,那些一桩桩自己无力阻止无法改变的惨状,一条条鲜活后归于死寂的性命,全都不断在他眼前和脑海中浮现。
他想要做些什么,哪怕不能立即改变,也想要做些什么,而不是无能为力地等着长大。
可魏锦安轻易就用一句话,以及手里的马鞭,将他那些浮躁的情绪全都压了下去。
“我给你找个武师傅,你先跟着他练,等你真的练出名堂来了,就算你不想入军营,我薅也把你给薅过去。”
魏锦安作出了承诺,算是给心急的小五吃了颗定心丸。
被马鞭压住肩膀的小五立马不再吭声了。
紧跟着,魏锦安看向一直安静当小工具人的星星。
这是他亲弟弟。
亲的,有血脉关系的,小叔在这世上仅剩的一只崽。
脑海里迅速闪过这种相关词汇,情绪也跟着上头,于是嘴不过脑子的问了一句:“星星想跟我去军营看看吗?”
星星茫然抬头。
球球懵逼发光。
小五像防贼一样把弟弟藏到身后,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地瞪着魏锦安。
魏锦安:“……”
行吧,近墨者黑,和一个小呆瓜一个小傻瓜待久了,他的脑子似乎也变得有点瓜。
好笑地摇摇头,魏锦安把自家弟弟从小五身后薅出来,手心用力揉揉小朋友的头顶,蹲在地上对他说:“乖乖喝药养身体,过几天军营休沐的时候,我带你大伯一块回来看你,等以后有时间了,哥哥再带你去大漠里跑马玩,要是想我了,就跟李叔说一声,他可以帮忙传信到军营里,还有……”
李叔是从战场上活着退下来的军人,断了一条胳膊,腿也是瘸的,魏锦安给他银钱,聘请他来这里照顾两个孩子,还另外请了一个做饭的伙夫,这也是小五为什么敢留下星星说自己要去军营的原因。
细细叮嘱了一遍又一遍,一向自诩洒脱恣意的少年在走出这个破败的小院时,望着天空皎洁的明月,怔愣了片刻,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如此絮叨啰嗦的一天。
可没办法,谁让自己有这么一个乖乖又呆呆的弟弟呢。
弟弟身体不好,天天顿顿都得喝药。
成年人尚且觉得一口药苦得倒胃,星星才三岁,从京都到边疆这一路上,魏锦安看着他顿顿喝药,却从没露出过任何不情愿的表情。
从不说苦,还会把自己用来压味道的蜜饯一颗颗分给两个哥哥。
那一包蜜饯,一路走来,星星只吃了几颗,剩下的几乎都被魏锦安和小五瓜分了。
倒不是他们不心疼弟弟,而是弟弟太狡猾了。
总是能找准各种时机给他们塞蜜饯吃,要是他们不吃,喝药都不喊苦的小朋友立马就会红了眼眶,嘴巴瘪瘪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们。
这谁遭得住啊……
“爹,我跟你说,星星哪哪儿都好,唯独有一点不好!”回到军营就凑到亲爹身边吱哇分享的少年说起这个弟弟,那真是眉开眼笑恨不得把人揣兜里,这会儿直接捧出来给他爹炫耀一番。
魏凤延没眼看儿子这上蹿下跳一点都不成熟的模样,却又实在好奇自己弟弟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于是只能皱着眉强压着魏锦安站军姿,嘴巴也不许停。
“说吧,你弟弟哪儿不好了?”他倒要听听这小子嘴巴里能吐出个什么象牙来。
魏锦安轻咳一声,勉强正经了些,语气却还飘忽着,“也没什么不好,就是……太乖了些。”
不等他爹表示怀疑,他又连忙说了起来:“很乖很粘人,反正就是……跟妹妹一样,爹你懂吗?妹妹小时候就黏人得很,一言不合就会掉眼泪,一年到头身体都不好……星星也差不多,不过星星哭不会真的掉眼泪,喝药的时候也不会像妹妹那样要哄要抱要喝甜水吃糕点。”
魏锦安努力比较起小时候的妹妹和现在的星星,最后语气一点点落了下去,轻声道:“星星太乖了,如果他出生就在我们家的话,他肯定和妹妹一样被养得可爱娇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喝药的时候,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好像一点苦味都尝不到。”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星星喝药的模样时,还惊讶过,后来是小五在给星星洗药碗的时候,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了一句:“药很贵,当乞丐的时候,别人喝一口干净的水我们都羡慕极了,更别说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这药再苦,也没有我们饿着肚子跪在雪地里给别人磕头求半块麦饼的日子苦。”
小五说,喝药是有钱人才会做的事情。
所以每次星星喝完药的碗底,小五都会习惯性往自己嘴巴里灌,喝干净了才会拿去洗。
魏锦安试图阻止,说是药三分毒,可小五不听,他知道那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