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乔万山心里,方卿独一无二。
吃完两人躺在炕上,方卿小孩子脾性上来,翘着脚在墙上胡乱笔画,裤管滑下来,露出滑溜溜的纤细小腿。
乔万山一把抓住他被墙面冰得拔凉拔凉的脚,裹进被子里。
乔万山心里有事,惴惴的,有点不安,只想着转移一下注意力,他指着那面书墙问方卿:“那么多字你都认识?”
“不一定,肯定也有不认识,”还是被窝里暖和,方卿在被窝里缩成一团,舒服地眯眼。
乔万山把他眼镜给摘下来,放到床边小桌子上,“那不认识的字咋办呢?还得找人教么?”说着又吹灭了床头灯,黑一点他心里踏实。
灯捻子冒出一缕白烟,一股子煤油味儿。
“不用,可以查字典。”
“字典?”又是乔万山不懂的东西。
“你想学认字吗?”几次三番,方卿也看出他哥的好奇,“我可以教你。”
乔万山不敢相信:“俺也可以学吗?”
他没见过什么学生,有时去城里见到一两个背着书袋在街上乱窜的,都是十来岁的孩子。
他以为读书认字都是小孩子才能做的事,要他这样的大人认字,他不敢想。
“当然可以,活到老学到老嘛。”方卿宽慰他,“这样,明天先教你拼音,学会拼音好认字。”
这些话乔万山一点也不懂,但他心里却莫名激动,如果他学会了认字……那他就可以和方卿看一样的书,写一样的字……
他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四脚八叉的,心里边一片敞亮,仿佛看到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在向自己敞开。
等这阵热乎劲儿过去了,方卿都睡着了,他才想起来药膏。
他伸手摸了摸枕头底,摸到了那个被炕席暖得温热的小罐子。
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他又偷偷把灯给点着,“呲啦”一声划洋火的声音把他自己吓了一跳,在寂静黑夜里这声音太大了。
床上人闭着眼,昏黄的火光照出柔软的轮廓来。
乔万山轻手轻脚把小罐子打开,入鼻是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味道,油的味道混着药味,反正不好闻。
他用食指沾了一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擦上了方卿的唇。
那两片嘴唇不厚不薄,软软的,干燥得掉皮,仔细看还有一两道细小的裂口。
这天儿太干了。
手指头小心地在上头点着,摩挲着,一点点地把药膏涂匀。
方卿睡觉的时候会无意识地嘟着嘴,乔万山看着看着,突然就跟魔怔了似的。
他鬼迷心窍地俯下|身子贴上了那张嘴。
嘴碰着嘴,和手指头摸上去的感觉不一样,触感更软,药的味道更显重了,直直地冲上鼻孔里。
但这一回,他却不觉得难闻了。
这味道像是一瓶酒。
乔万山没喝过酒,自打他爹出了事,他娘是对酒深恶痛绝,哪怕长大成人到人家喜宴上吃饭,也一滴都不让他沾,他从不知道喝醉了是什么感觉,可这一刻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这滋味,啧啧。
醉醺醺的,冲得脑壳有点发昏。
光贴着好像不够,他伸出舌尖小心地抵开两片禁闭的唇,想要探得更深,身下人突然无意识地哼哼了一声,他吓得全身僵硬,伏在方卿身上一动也不敢动。
半晌,见人没了动静才又动作起来,舌尖碰到牙齿,他舔了舔,应该是甜的。
反正他现在脑子已经不清醒了,趁着这上头的劲儿,他大着胆子用手捏着人嘴巴,想把那人嘴分得刚开……
“叮当!”一声脆响,他吓了一跳,连忙翻了个身躺回自己的地方直挺挺地躺着,心口砰砰直跳,马上要蹦出来似的。
好半天再没有声响,屋里只剩下煤油灯上一小撮火苗跳动着,影子落在窗户纸上,一动一动的。
他探头一看,原来是小罐子被自己刚才一不小心碰到地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