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的滋润,打在车篷上,扑啦啦地发出响动。
杨仪靠在薛放肩头,回想今日种种,不禁问:“你说,元学正会怎样?”
“这可真不好说,”薛放轻轻地抚着她的手指,道:“我却是小看了这个人,没想到行事这般狠辣果决,但愿他不要因而成魔才好。”
“这是何意?”
“杀了人之后,心就跟之前不一样了。”薛放拧眉:“有了心魔的话,很难说他以后会选择怎样的路。”
杨仪道:“他想必对于滕玉,是怀着愧疚的,毕竟当时他骂的那样……在知道了老滕被残害后,恐怕无法接受。他的秉性不坏,不然俞监丞也不至于那样厚爱,不过你说的有道理,但我怀疑的不是他日后成魔或者如何,只怕他报了仇后,心境大变,就如你先前在国子监跟俞巡检说的,万一他想不开寻了短见……也未可知。”
薛放想了想:“他想不开或者如何,随他。总之最好别再出现在京城了,不然,也自然是天网恢恢。”
到了长安街铺子,恰好杨佑持正吩咐伙计收拾,看到他们两个来了,急忙迎着。
浅问了国子监的事,杨佑持却也有一件事情要告诉,道:“仪儿你知不知道?宣王府今日派人到府里,说是要先接甯儿去王府里。一切从简之类的。”
杨仪略觉讶异。
薛放问:“这是什么意思?”
杨佑持道:“就是比正妃先过门,只不过仪式上要简薄些,不必哄闹。”
“王爷就这么迫不及待吗?”薛放疑惑:“那你们府里答应?”
杨佑持正骇笑,听了后一句却道:“这哪里有府里答应不答应的事儿,王爷开了口,自然得遵从。”
薛放回头看向杨仪:“你瞧瞧,他们一个两个的,都要抢到我们跟前了。”
杨佑持道:“什么一个两个?”
薛放这才把要给小甘跟屠竹选日子的事情告诉了,杨佑持喜道:“好好,这果然又是件好事,包在我身上!”
说了这件事,杨佑持道:“虽然说不必哄闹,但一应的亲戚请客,是少不了的,不知道二太太能不能办妥当,我也得赶紧回家里去照看照看。”他问杨仪:“你也一起回去吧?”
回到杨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灯笼光芒下,地上一片亮晶晶的水渍。
杨仪跟杨佑持入内,到老太太房中请安,略坐了片刻,便自回房。
杨甯却没现身。
小连伺候她洗漱过后,也说起了杨甯要择日入王府的事情,原来杨府上下也为此诧异,只惧二太太之威,不敢出声。
孙妈妈道:“说来也奇怪,之前三姑娘在顾府住了几日,总病恹恹的。忽然又说进王府……也不知怎样。”
杨仪吩咐:“不必说这些。”
制止了孙妈跟小连,杨仪心中却想起昨日在太医院里,杨佑维那无所适从、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当然知道那天早上,杨佑维被请了去顾家给顾朝宗看诊。
或者……
擦干了头发,杨仪靠在床边看皇帝所给的那本《周易参同契》。
勉强看了几页有关于房中术,忽地联想跟薛放的种种,脸上微热。
不知不觉,听到外头雨声越发密了。
杨仪不由把书放低,想到杨甯入宣王府,不免回想起昨日宣王府赴宴之事。
王府内殿,顾瑞河俨然在座,还有另外两位王府的属官陪同。
薛放跟杨仪心里正因为霜尺的事情多有疑虑。不过两人自然不会露出来,何况不晓得宣王突然请客是什么意思。
酒过三巡,顾瑞河借口解手离席出外。
不多时,薛放也随之外出。
“那霜尺真死了?”廊下,薛放开口第一句。
顾瑞河并没有任何意外,反问道:“小侯爷还关心这些?”
“她可是杨仪经手治疗过的,”薛放盯着顾瑞河:“我总要弄清楚。”
“霜尺自然是已经身故,”顾瑞河镇定地,语气淡然:“她已经不复存在,小侯爷听的没错。”
薛放道:“你这话,听着很怪。”
“她伤的本就重,虽有杨侍医尽力照料,但毕竟人有旦夕祸福,也是无法。”
“所以你就这么快幡然醒悟,另谋高就了?”
顾瑞河侃侃而谈:“您是说定亲的事?我毕竟是顾家人,自然不能做那不肖子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是常理。”
薛放看着他平静的脸色,想到那日他气急败坏护着霜尺之态,一个人真的会在短短数日里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也许会,也许……
薛放哼道:“罢了,清官难断家务事,横竖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你自己的选择,跟我无关。只要你别后悔就是了。”
顾瑞河的唇动了动,只是一笑。
当时薛放暗暗告诉杨仪此事:“我看他脸上一点儿伤心之意都没有,你说他是天生薄情呢,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