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他陪你,还是想要他快乐?」
经过漫长的一个月时间,吴易然终于出院了,出院之前他和小雋互留联系方式,约定一定要再见面。
「你还要住多久?」
「医生说大概再一星期就可以出院了。」小雋开心的说。
「那加油啊,我等你出来联系我,我们再一起出去玩啊。」吴易然鼓励。
「好,哥哥说好了,要带我出去玩不可以反悔喔!」
「没问题,我也有机车驾照了,等我买车可以载你。」十八岁的吴易然上个月才去考机车驾照。
「嗯。」
从精神病院中出来,吴易然从空气中嗅到一股清新气味,不是医院里消毒水的刺鼻味道,他用力嗅了嗅空气,感受芬芳的馨香。
其他人出院都有家人的陪伴,慢慢回归社会,吴易然却孤身一人,提着行李衣物孤寂的走回住处。
下午两点,他回家放了行李后,坐在窗櫺旁出神。
虫鸣鸟叫,苍天白云,回归社会的太容易,他开始觉得一切不切实际。
不知怎么,脑袋没了意识,身体却自动站起身穿起制服,等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在前往学校的路上。
既然都出来了,那就去学校吧。
看着偌大的学校,吴易然缓步走入,途中遭到不少同学的异样眼光,和好奇的眼神,彷彿在询问为何这个时间点才到学校来。
他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才踏进教室,并轻轻喊了声「报告。」
所有人一齐回头,有些人面目诧异,有些人困惑,少数人麻木的没有任何表情。
吴易然一脸冷淡的走到自己位置坐好,像是没看到其他人的眼光,连老师都视若无睹。
「大家转过来,我还在上课!」老师高声呼唤同学这才将焦点放回老师身上。
他没有跟任何人讲这一个月他消失的原因,连好友张庭愷也没有,老师也只知道他因为家中有事必须请假一个月,唯一知情的只有辅导老师。
一下课,张庭愷立马衝到吴易然的座位,而他正慢条斯理的收着书包。
「吴易然,你这一个月去哪了?怎么突然消失那么久?」他激动的喊,像是非得得到一个答案。
「就,去住院而已。」他轻描淡写的说。
「因为忧鬱症吗?」
「嗯。」
「结果出院还没有比较好一点……」吴易然无奈。
「这样喔……」
沉默了一下,张庭愷正要离开,却听见吴易然说
「我消失好不好。」
「为什么大家都要走?」这样一说,反而让张庭愷更困惑。
「我没有要走啊,我也没有不要你啊。」
「其实你不想要靠近我了对吧,我都听到了。」
张庭愷错愕,他完全不知道吴易然为何突然这么说。
此刻的吴易然脑袋是混沌的,模模糊糊的像是他在讲话,又好像不是他。
「其实你不是最需要我吧,你最需要的只是一个陪伴的对象,任何人都可以,只是你不接受。」张庭愷诚实的说。
「而且我没有说不想靠近你啊,是不是你在乱想?」
恍惚之间,内心邪恶的声音这么说。
他们都不要你了,因为你就不值得被他们喜欢。
「我没有乱想,明明是你这样说!」吴易然又哭又笑,让张庭愷察觉出不对劲。
「你还好吗?是不是又听到什么了?」一开始还好心的询问,接下来的言语却让张庭愷陷入怒火。
「我去死好不好,当我没有认识你,当我们不是朋友,让我消失好不好。」
短短三四句话让张庭愷怒气值飆升。
「走啊,你走啊,每次都这样,自己难过就乱问问题,然后害我也要跟着不爽,关我什么事啊,我到底做错什么,你知道我扮小丑有多累吗?到底为什么是我,我更想问这个问题吧,你有我更痛苦吗?你也都不知道你也不懂我,不要丢给我一堆负面,不然也让我消失好不好!」庭愷大声的吼着。
「每次都说要消失,然后我还要想尽办法安慰你,不管跟你说了多少,你还是一直堕落,你连自己都放弃自己,凭甚么要我们都不放弃你。」
吴易然疯疯癲癲的说:「对,所以我不要当你朋友就不会这样了,不会忧鬱,不会搞到后来在这边吵,因为我就这样,我就不该存在。」
「不要妄想我给你什么,我就自私,我就废物,我只想自己开心,所以我拜託你,不要在我前面那么负面可以吗?」他激动的回嘴。
「你连好起来的动力也没有,凭什么要求我多看你一眼,不是世界放弃你,是你放弃全世界欸,是你自己堕落不愿意伸手的欸。」
「我最好没有!」
「你最好是有,你不振作没人真的救的了你,我活着的目标就是考上好大学,赚钱孝顺父母,你呢?要学测了,想好要考哪里了吗?」
「我就没有目标,没有想活。」吴易然嘶吼。
「我吞了一百颗安眠药还没死,我可以现在就去顶楼跳下去,你知道我住院前才上吊自杀未遂吗?你都不知道。」
「我生病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为什么是我,我知道大家都在忙,那为什么我可以在这里颓废,我也不想住院啊,但自杀念头就是那么强我有什么办法?」
「对我不知道,我是你的谁,你弟吗?你爸吗?你又不是我的责任,凭什么强加给我。」
「既然你不是我的谁,那你也没有理由管我的生死。」
「所以你走啊,然后我就会自责一辈子,你不是我的谁,你是我朋友,你走了我就会被全世界指责,你也想成为我的恶梦就是了。」
「我不敢找你,不敢跟你说我有多痛苦,还说我会好好活着,呵,我就犯贱,我干嘛下这种承诺。」
「你最好给我冷静下来,你下了承诺就活着。」
吴易然没有任何犹豫,迈步衝向顶楼,张庭愷愣了一下急忙追上去。
「你停下来!吴易然!」张庭愷在身后大喊,吴易然却丝毫没有听见,所有字句传入他耳里都成为幻灭的言语,都在控诉着世界的不公,以及人间的不值得。
真正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学校顶楼栏杆外,张庭愷则着急的要拉他的手。
「我拜託你下来!」
「我不要,连你也要跟我吵,我妈走了,我爸去坐牢,世界没有值得我留恋的那我乾脆走了算了。」
正值放学时间,同学抬头仰望,便见顶楼站了一个人,广场上的同学窃窃私语。